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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417)+番外

「在那一刻,我是真正的葛林·悠铎·阿斯嘉特啊,亲爱的Martyr。」

未及弄清楚千姬的真意,趁著大叔微一失神,少女已在城的彼端化作光点,消失在墙的另一头。这美人计用得实在太适时了,卫佐们这才惊觉,纷纷拾起掉落的武士刀:

「该死,翼人跑了!」

「可恶,竟然赶骗我们,追啊,岩流大人有令,务必将神都的祭司活捉!」

白袍在半空中因高速脱离躯体,缓缓飘落剑傲掌心,回思千姬适才一番话,剑傲竟不由痴了。

「真正的青儿么?」

他自失一笑,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细致的布料,这才惊觉那是小祭司仅存的遮蔽,莱翼若有朝一日知道自己曾在若叶城里裸奔,恐怕会羞愧自缢罢?不动声色地吸回鼻里没来得及流出的不明液体,剑傲不禁摇首苦笑,这位若叶家的公主还真是处处出人意表。

卫佐再次忙乱成一团,看来暂时无人有暇管他。凝视千姬遁去的方向,竟是她在城中唯一熟稔的泉殿,想起几日前窥见的地道,剑傲眼神一深;

「结果……还是要由我来收尾吗?」

抬手整好紊乱的长发,他以长绳缓缓束起,然后叹了口气:

「看来,人一旦破了例,就会一破再破,永无宁日,最终变得毫无原则……人生最大的无奈,莫过于如此罢。」

不知为何,本是该苦笑的窘境,剑傲竟有微笑的冲动。锐利的豹眼瞄定方向,想起稣亚曾谈及(或称炫耀)自己把新月城的地道炸了个洞,他推稳剑柄,随即朝城道上疾奔而去。

「请留步。」

才跨入东角的城门丸一步,背后响起的声音令他一顿。没有马上回首,剑傲手按剑柄,这才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剑跳开两寸,才照面,大叔不禁一愣:

「你是……播磨家的那位……」

似乎经过一番奔波,少年的长发已散在风中,随风掩映天生苍白的面容。手中紧握著代表武士的荣耀,剑柄上犹蘸血迹;剑傲一呆,纵使才在若叶城顶折辱过筑紫,如今少年的眼神和气势却像换了个人,教他不敢再出言轻薄:

「有事吗?」

却见筑紫口唇微开,似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剑傲心中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以对待成人的方式微一颔首:

「如果没事的话,请阁下让开好吗?在下的……朋友在里头,在下非进去救他不可。」

双手仍旧紧紧扣著剑柄,有那么一瞬间,剑傲几乎以为他要举剑相抗。右手一抽,筑紫忽地深吸口气,朝剑傲微一鞠躬,清澈见底的黑瞳望向若叶城顶的鸱鹰:

「新月城内的路很复杂,外人擅闯容易迷路,岩流大人正只身往这儿来,他的近卫不多时也会杀进来,要是正面碰上了,恐怕又会浪费时间不是吗?」

在大叔惊疑目光中背过身,筑紫一推刀鞘,再回首时,已是略带笑意的坚绝:

「请让筑紫……为阁下带路罢。」

约略五十只左右的猫,站在新月城外丸上的高墙,如神审视人间般静静望著这一幕。

◇◇◇

少年颤抖地跪在师匠房门口,他看见了青年手上的武士刀,还有一旁曾是他主人的冰冷棺柩。

「他死了,死在茱萸楼上。」

不带半点情感,一直要到这时候,少年才相信这世间真有铁石心肠。他不认得眼前的人,如今他才确实明白这点:

「不准掀开来看,看了也没用,早就死透了。」

石头铸成的面具不透露半点裂痕,没有死因,没有道别,将手上的刀往少年掌间一放,也不管徒弟是否承受得住那把剑的重量,他掠过旧日小姓尸身,消失在内厢口:

「这是他父母铸给他的剑,你若不想留著,那天遣人送回去报丧,算是尽礼罢。」

「岱月」的雕纹溅满新鲜的血迹,无声的泪水将他冲开,苍白而斑驳。

─若叶·第八章完─

第九章1

若叶第九章

「神给每个人一颗心,本就是为了要感动。」

◇◇◇

1

千姬再一次睁开眼,发觉自己置身无边的黑暗中。

有时总会如此。当她看尽世间繁华,游走新月每一个人身畔后,偶然清醒过来,总觉四肢僵硬,无法移动分毫,像被什么事物紧紧扼住脖子,连呼吸也相对困难;而每当她在黑暗中挣扎,漫天的纸鹤便随她的痛苦起舞,白色的流线缠绕她眼耳鼻口,她的指尖、她的身体,像在嘲笑她的无力,令她几乎窒息。直到她再一次失去意识,消融在下一个不知名的场景中。

从那时候开始,千姬就确信,她的灵魂已经被永远的遗弃了。

◇◇◇

「你想去那里?」

「你能带我去那里?」

逆向奔过一群群惊慌失错的女官和御家人,似乎无人有暇注意,侵入若叶城的其中一人,就是昔日播磨家的少主。剑傲一面维持在筑紫左后方,对少年的「带路」宣言虽感不解,但有人帮忙总比没有好,新月城的建筑本以御敌为目的,方向感绝佳如他也摸不清错踪复杂的城道。筑紫在一片倾颓的丸上张望半晌,随即双足跃下:

「阁下不是要找朋友?」

「说找朋友也对,但也是为了你们家姬殿。」

筑紫一呆,适才城下一番对话他并未参与,对剑傲的话大感不解。「千姬殿下?」

「现在没时间重新解释,总之我们得先找到那个有翅膀的家伙,这样对我或对若叶家都好。」

虽然仍是似懂非懂,剑傲看见少年武士在听见「对若叶家都好」后明显松了口气,不禁微微一笑,忽道:「为什么忽然想和若叶岩流为敌?」

少年闻言睁大了眼,似乎对剑傲猜人心思的能力感到惊奇,随即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打算要反抗师……反抗若叶家族。只是我……」一时忖度不出适当辞句,好半晌才接口:

「只是我……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双手在上臂上不住搓动,虽仍是那副随时保持不安的青涩模样,清澈的眸子里却多了分以往没有的锐利。那是不稳定的光,拥有太多的可能性,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眼睛里也嗅的著那样的气息:「要是我对你的师匠不怀好意,你也要助我?」剑傲一笑。

筑紫脸上一红,彷佛剑傲话中提及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情,神色又抑郁下来。

「至少我……想和那个男人站在相对的位置上,至少再拔一次刀。无论成败,而不是跟他站在同一面,却远远落在他身后,同样是望尘莫及,我要那男人用眼睛正对著我……就像……对你一样。」

第一次听筑紫称呼岩流为「那个男人」,剑傲著实愣了一阵子。好容易讲出心理话,筑紫更形忸怩,佯装赶路地转过头去,未料对方竟咧嘴一笑,两三下与他并肩而行:

「那么,我呢?」

筑紫一呆,终于明白剑傲的问题,随即正色:「你也一样,总有一天,」他终于双脚站定,将武士刀打横握在手里,透过月光的反射凝视大叔,像行军前的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