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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93)+番外

「出面和北岛人闹事的是我,有什么罪都该让我来担,别让他们来危难兄样!」

「小绫!」

见愁大惊失色,立时想起身相护,无奈肩伤实在太重,适才一番惊吓又让伤势加剧,只得眼睁睁地看著岩流的刀抵上绫女白皙的粉颈。若叶少主深深凝望著绫女,好像他脸上有什么非看不可的事物,半晌竟缓下了攻势:

「你是他妹妹?」说著用下巴一努见愁,绫女一愣,也懒得解释,硬著颈子怒道:

「是又如何?你敢伤了我兄样,管你是贵族还是若叶少主,我影绫女就和你拼命!」

岩流闻言轻轻一颤,眉间竟难得有些表情,放轻声音道:「你们兄妹感情很好?」绫女呆了呆,眼前七尺武士竟不再凶神恶煞,若是除去手上的武器,岩流的模样就像单纯的兄长:

「是……很好,兄样从小抚养我长大,我们一向生活在一块,那又怎样?」

说著头一低,竟似脸红了,他容貌本美,此时更是风情万种,在场亲兵无不心中一荡,连见愁也不禁首次怀疑起弟弟的性别来。岩流神色一霁,愁云往眼楮间堆积,长声喟然: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想让……你兄样受伤,是吗?」绫女心中疑窦更起,只得答道:「这个当然,兄样也是一样的。」岩流重握了握刀柄,眼神严凝起来:

「可要是……你兄样已经做了令你受伤害的事了呢?你会原谅他么?」绫女一愣,无意识地瞥了眼见愁:

「受伤害的事?不会的,兄样从不会害我。」

两人一问一答,竟将满岸军队抛在一旁,外观看起来甚是投机。稣亚也不禁叹服,果然这两人速配得很,一个恋兄一个恋妹,乾脆手牵手步入礼堂算了,也省得每天为了兄弟姊妹劳民伤财。盯著绫女的目光更炽,岩流又问:

「不只是身体的伤害,比如说让你伤心呢?」绫女一愕,反射地道:「怎么会,兄样从来都很照顾我,才不会让我……」话到半途却蓦地一哽,秀丽的瞳眸一瞥傻傻跪坐的兄长,从幼年到少年,儿时种种霎时全涌上心头。一时心中百味杂陈,嘴上却道:

「兄样他……才不会让我伤心。」

「倘若他伤过你的心,而且是……无法补救的那种,你还愿意……原谅他么?」

知道绫女言不由衷,稣亚第一次发现这个石头脸也可以如此多话。高大身影在夜色中更显苍茫,不等绫女回话,岩流阖上虎目,迳自摇了摇首:「不会……决不会原谅,这种事情……决不能原谅……决不能原谅的!」蓦地举高刀柄,便往绫女头上斩来!

未料岩流会忽然发飙,稣亚和见愁大惊之下无力救援,只得撕开嗓子大喊:「小绫!」饶是绫女平时反应甚快,似乎还沉浸在岩流的问题里,一时竟怔著不动;眼看那剑就要将少年斩成两半,只听一声清亮的剑响,竟是有人及时挡了下来,稣亚等人俱是一呆。

却见架下一剑的人身材瘦小,双臂纤细,与岩流有天壤之别。握剑的手却异常坚定,岩流一时竟强压不下,抬首与挡剑的人四目交投:

「筑紫?」

「师匠,请住手。」

双手按在刀柄上,筑紫虎口剧震喘息不已,纵然指尖已沁出血迹,仍不肯退让一步。只见他身上只披了件衬衣,在寒风中颤抖如落叶,发梢尚淌著水滴,结成霜华冻结在鬓角。岩流讶色一敛,随即端起肃容:

「那些人说你落水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筑紫一愣,满拟师父劈头定是大骂,未料岩流纵然语气严俊,言辞中竟颇有欣慰之意。微一错愕,忽感剑风一盛,却是岩流重举起剑,这回狠狠斩往他肩头,筑紫连忙横刀挡架。一下从错觉中醒来,他体会到若叶当主正在盛怒之中:

「师匠!」

「你还有脸这样叫我。」毫不留情的冷语让筑紫一凛,险些松下武士刀柄:「既然平安无事,为什么不回到岗位上?」筑紫奋力稳住脚步,感受到剑上压力越来越沉,忍不住急道:

「筑紫不慎落水,幸为……乌札使者所救,请师匠原谅……」

岩流却彷佛没听见,眼角往相拥的见愁和绫女一瞟,冷然道:「让开,本人有话要问他们。」

筑紫浑身一颤,润了润湿滑的掌,忽地抬首正视岩流。若叶的当主一呆,筑紫一向怕他,就是授业时也是躲躲闪闪,别说正面接招,反抗或质疑更是从来没有过。

如今那双黑眸却破天荒的坚定,桔梗的芬芳透过他种型式,令岩流想起战场上的一幕。那个人即便在大军重围,亲信尽灭的绝境下,浴血持刀的手仍是那样自信,还有眼神,挑衅中带著了悟的轻松。本以为随著那个人的死亡,那双眼也该随斯人远去。

然而如今,那眼神却重现他面前,活生生地。

「筑紫,让开。」不知怎地,这眼神再次挑起岩流冷却已久的血液。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他那人畜无害的徒弟,而是一个足以令他刀剑相向的男人。

「我不让开。」

「本人以师匠的身分命令你,给我让开,这是最后一次。」

冰冷的石头脸不泄露半点情感。筑紫正面迎上他目光,还有五年来令他胆战心惊、又敬又畏的威严,握紧长刀的手不自觉一颤,险些便要反射弃刀,馀光却瞥见了绫女的倩影,筑紫抿了抿唇,重新正视平素视若天神的师父:

「对不起,师匠,请恕筑紫不能从命。」

声音微弱,筑紫的眼神却很清澈。不单岩流顿了一下,身后的家兵无不讶然,从未听过一向懦弱的播磨遗族用这种语气说话,不闪烁、不退避,单凭语言便足以筑起一道墙。岩流长眉一挑,指尖往腰间一动,却又停手:

「筑紫,你这句话代表著什么,你明白吗?」

指尖微颤,毕竟给岩流的影子压迫太久,再怎么脱胎换骨仍免不掉馀悸。脱鞘的长刀森寒,筑紫比任何人都清楚它饮过多少鲜血:

「师匠,请不要……」不自觉地微退一步,北来的风刮得他遍体生寒;与师父为敌,这已不在筑紫逞英雄的想像里,肝胆在胸腔和心脏分庭抗礼,筑紫怎么也找不到平衡:「师匠,请不要逼筑紫。」喉咙乾涩,少年武士勉强挤出一句,后退的足已踩至河岸边缘。

收起讶容,岩流依旧是面无表情。似在忖度些什么,空气停留在若叶少主沉默的唇齿间,好半晌又问了一次:「千姬……千姬在什么地方?」这回却是看向稣亚,似乎笃定他必定知道些什么。法师一颤,岩流那偶然流露的脆弱茫然几乎要让他脱口而出。

「交出千姬殿,本人饶你们不死。」

这话若是由旁人说来稣亚必定嗤之以鼻,但由日出第一的剑士亲口允诺,法师不得不权衡利害。为何自己要替那任性的女人送死?稣亚没有自我陶醉的伪善习惯,要是只千姬一人,他早就出卖了。

只是如今那女人的命运和小祭司、还有他那天然呆的新徒弟同在一条舟上,要是给岩流逮个正著,难保不会盛怒之下伤及无辜。看出稣亚的犹豫,岩流显得更加烦燥不安,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