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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52)+番外

「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件乾燥的毯子之类的……」

脱下外褂,河水的冰冷即便剑傲也吃不消,好在他本来包得密不透风,里头衣物半乾半湿,倒也还撑得了一时。一瞥脚边的两件和衣,刚刚情况紧急,竟然没多加考虑,剑傲望著地上清一色的女装发愣,思考两秒,随手执起一套抛落河里,然后动手为霜霜换上另外一件。

要他为了活命牺牲色相,想都别想,他背向那件没入水面的女装暗自嘀咕。

怎样成功地替乾女儿换衣服也是大问题,日出女性衣物结构本来复杂,大叔艰难地在袖口心领间穿梭,一面搬动霜霜僵硬的四肢,最后还得撑开大腿,将少女纤足钻入开裆布。话说他非法入侵屋形船、攻击女官毁尸灭迹、再把女儿拖入船舱、脱guang衣服、抹乾身体再换上抢来的衣物,花的时间竟不到半盏茶……剑傲对自己的潜能惊叹不已,或许他可以改行做海盗也说不一定。

「呼……」

隔著衣物紧紧拥抱对方,剑傲知道最好的暖炉就是人的体温。望著怀中苍白的脸庞,大叔克制所有心猿意马,一心一意替少女保温。虽然他过去曾遇见几次相同状况,依经验最好的方法是双方裸裎相见,肌肤接触肌肤,热量才能迅速交流,但是剑傲现阶段做不到。

没为什么,因为他很确定自己是正常十九岁男性而已。

「霜霜……醒醒……你想知道我刚才遇见了什么人吗?说出来你一定不信。」

见乾女儿神游太虚,知道此时睡死绝不会受周公所邀,而是直接蒙主宠召,剑傲边大力摇动她身躯,边找霜霜可能感兴趣的话题闲聊。

意识始终虚无飘缈,霜霜「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剑傲忙提高声量接口:

「就是在菊祭上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不过你还是别知道他究竟是谁好。他是个危险的人,不管他对你有没有好感……有好感更糟,以后都少接近他为妙。不过……」

确定霜霜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周公的诱惑力太大,虽然体温慢慢回升,少女天生就是嗜睡的料,单凭语言没法助她魂归本体,剑傲于是大义灭亲地打了她两掌,迳自接续话题:

「不过……我总觉得曾经见过他……可那又怎么可能?他是上皇,我去那认识这等身分的人?就算是亲戚朋友也没机会啊……」

陷入沉思,差点把半解冻的霜霜冰棒滑落甲板上,连忙重新拥回烤箱。好在人体暖炉果然见效,见霜霜颤抖渐止,脸色也渐复红润,忧心的乾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睡魔仍然缠著她不放,剑傲索性任由他在温暖的怀抱中自行转醒。

转身跌坐甲板,剑傲这才有心情观察环境状况。忽觉足下凹凸不平,伸手摸索,才发觉底舱的出入口;一般屋型船多将底舱辟为储物的地窖,筵席取物比较方便,心中计议即定,或许可以在储藏室避避风头。

提起案上烛台,大叔反身搀起霜霜,却见她神智已复,只是仍有些迷迷糊糊。他一面抱著霜霜一面往船舱下走,发觉触手尽是难闻的霉尘味:

「好暗……」

一面思索一面步下漆黑的底舱,才把霜霜置靠墙边,便听阴影处一阵呻吟。剑傲心头一紧,怎么他所到之处这么热闹,已有人抢先藏身不成?执剑在手,他小心翼翼往声音来处移动,足下蓦地一阻,竟似踢到什么事物,呻吟声更剧,连忙举高烛火一照:

「什么人?」

这一望剑傲更惊,一个浑身剥得只剩内衬,四肢绑得像粽子,嘴也给布条封死的男人正在地下挣扎。瞧他发型,应是屋型船里乐师一类的人物,只是帽子也给卸去,显得格外狼狈。

剑傲心脏狂跳,看来不只他和霜霜,这艘船还有旁人觊觎,既然特意把人困起,却又剥下对方衣物,唯一的可能是乔装改扮,那又会是谁?

思忖半晌,剑傲先将霜霜置于舱中,随即动身前往甲板探勘。要是那剥光乐师的人还在船上,那么他就有必要确定他的目的,第一个检查的便是船首,却见一点红星缨然,竟不知何时给人作了纪号,低头查看水下,剑傲惊惧更甚:

「船锚不见了……」

抓紧船栏,剑傲随船身波动咬牙,原本系锚的麻绳有斧凿痕迹,难怪这艘屋形船越飘越近河心,早已远离堤畔的船队,即使船上发生事故,船上人也难向岸边求救。他又将甲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次,忽地背后传来轻唤,却是霜霜扶著槛杆自行爬了上来,少女恢复力惊人,神智从冰水中复苏,对他的行迳更加大惑不解:

「乾爹?怎么了吗?」

「有些不妙……这艘船被人大举动过手脚。」

咬紧下唇,难怪他一上船就觉得怪怪的。各舱门看似平常,闩子离门框俱都宽了一层,不仔细看瞧不出来,但显为便利宵小快速开锁而做下的手脚──剑傲做坏人做久了,多少知道一些狗皮倒糟的勾当。

莫非自己上了贼看上的船?但又有谁敢动若叶家产业?

正疑惑间,猛听舱内传来说话声,忙拉著霜霜往舱门后方一躲:

「哎──冷死了,岩流大人怎么这早晚还不来?」

「听说新月城里生了事,好像来了飞贼还是忍者,大人忙著对付,实际情形怎样,上头也不让我们知道。真是,越近新年天气就越冷,难得起个大早备置这些筵席,少主该不会是不来了罢?」

舱的另一边传来纸门拉动声,然后便是渐行渐远的步伐,霜霜不禁松了口气。剑傲却苦笑起来,天下事那有这般巧法,难怪他一上船便觉不对劲。屋形船的型制轻巧,速度也快,前世江户时代除了贵族用作游河宴饮外,偶尔也当成流放犯人的工具;但这艘明显的格外厚重华丽,船身漆著金色的涂料,舱顶也以檀木雕刻满飞鸟走兽,若不是主君的船舱,的确难有这般格局。

「乾爹,这艘船到底是……」

少女才开口,立刻给剑傲回身噤住,回头又窃听起厅内状况来。心中隐隐有个底,既然这是岩流的船,船内被大动手脚便不稀奇。那石头脸真应该感谢自己,要不是他们掀起滔天巨浪,若叶家继承人今天没等要蒙难此地。

只是究竟是谁?猛地忆起稣亚在若叶城顶上的话:

「公会放出具体消息,山中暗夜的『流星』会在近几日现身奈河河畔,目标是若叶麾下的重要官员」,莫非竟不是官员,而是「若年寄」岩流本人?这可能性让剑傲全身血液沸腾起来,虽然贵为悬赏奖金榜首,这屈居第二的流星他也是仰慕已久,至少很想看看谁和自己一样倒霉。

正思索间,蓦地「绷愣」一声,似是拨弦产生的共鸣。等到剑傲警戒地护卫霜霜缩回廊下,弦声又化作了乐音,霎时流泻整艘屋形船里:

「这是……琴声?」

两人一呆,剑傲这才注意到琴音来自内舱尽头的乐厢;筵席多有戏曲相伴,而厅里表演舞踊、能剧或人形时,乐师便隐于厢内演奏,是日出屋型船基本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