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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03)+番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这里是人类国度,极东的异乡,小主人,悠铎主人将奥丁名誉托赋给您,属下希望您……希望您珍惜它。」

「……你的意思是,假若我不听话收手,你就要回去和『悠铎主人』报告,让我遭殃,是也不是?」

沉寂半晌,磊德的声音忽地柔和,银眼闪动光泽,步步进逼跪地的耶里克。

「不,属下不敢……我只是希望您和悠铎主人……」

著急地辩解著,耶里克虽知事态不妙,仍是试图扭转僵局,孰知话临口边,「啪」地一声清响,狼面又已重重捱上一掌。对方下手极重,五指红印深陷颊肉,来不及侧脸避开,银眼主人馀怒未消,又在左脸补上一掌,双目晕眩,耶里克的耳根发红燥热,听不清接下来如雷的怒吼:

「悠铎主人,悠铎主人!耶里克,你就光会拿他来压我!什么主人?葛林那家伙,算是什么东西!」

半身人的脾气可媲美死谷的黄金龙,然而吼尚且知道事情轻重,这位得天独厚的奥丁贵族却像超龄孩童,只消情境与内心设想有一丝不符,便要用尽一切方法削足适履──如果世界不顺他的意,那定是世界的错,磊德深深服膺这句座佑铭:

「你去跟他说啊!你去和葛林打小报告啊!最好他一开心,让你从此脱离洛奇家系,和我平起平坐,这不是正合你意?」

右手一摆,磊德将耶里克始终捏在手上的银面具挥落在地,三番两次复仇被阻,磊德本已老大不爽,未料自家贱仆竟然胆敢在此时抚逆鳞,也难怪他要大发雷霆。面具铿锵几声,弹落祭台边缘:

「去舔那残废的足趾,让他赦免你与生俱来的罪过嘛!以『独眼龙』葛林(Cyclops Grün)的温良贤德,不定连爵位都可以免费奉送,可不是吗?可不是吗!」

「『独眼龙』葛林?这又是什么人?」

见半身人再次原因不明地大发雷霆,稣亚对于斯堪地那维亚的政治虽略有所闻,但毕竟相隔万丈之遥,又是极北严寒之地,适才听剑傲似乎分析的颇有见地,不禁侧头询问。

然而才转过头,扑面而来的气氛却吓了他一大跳。

莫说大叔从半身人映入视线后便举止异常,此刻他浑身紧绷──虽然外表近乎看不出来,但稣亚与他的相处时间近月馀,两人特有的默契让他能充份体会大叔的情绪,宛如心脏打了个结,法师感受到身旁的他正逐渐凝结。或者用更通俗的语言说,他感受到大叔的怒意。

他在生气?

印象中举凡他俩相处,只有剑傲哄自己息怒的份,他从没必要顾虑大叔的脾气,因为无论何时他都沉静如冬雪,不起一丝涟漪。

然而如今他就算微笑依旧,甚至较平常犹有胜之,稣亚却从眼神里读出前所未有的冷冽,无需雪女协助,上扬的嘴角自然刮起风雪,法师惊惧不定地抱紧双臂,若是在他身畔久些,只怕连银狼也要当场冻毙:

「死老头,你……」

然而究竟是什么事情惹他如此生气?若是为了半身人的嚣张跋扈,这类见义勇为应是小公主的专利,他打死也不相信剑傲会为此义愤填赝。

还来不及出声询问,祭台上的磊德却再度大放獗词,一手挥开呆然跪地的耶里克,他对著窝在筑紫怀里,颤抖不已的绫女张开双臂:

「怎么了,没力气了吗?刚才不是很义正辞言地要来教训我吗?果然贱民就是贱民,身体里流著这样的血,若是不安份守己,那就怪不得诸神降罪!」

仰天大笑,半身人似已全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绫女只是纯粹移情的箭靶,让他描准心里的靶心:

「你再骂啊,再指责我啊!不过是个杂种……不,一定是杂种!即使侥幸遗传魅惑之眼又如何?诸神的眼睛是雪亮的,终是叫你失去一只眼睛……」

筑紫从拥抱中抬起头来,对半身人莫名其妙的骂词感到一头雾水。不止他,戏楼上上下下一片错愕,岩流在一旁静目凝视,只馀磊德清亮的笑声,随他灿烂的银发颤动:

「终是叫你失去一只眼睛,好弥补那肮脏血脉的罪则!」

啪哒,似乎是什么事物断裂的声音。正为半身人讳莫如深的发言而困惑,稣亚习惯性往旁边一扯,却惊觉扯了个空,正寻人间,身边却传来嘱咐的声音:

「稣亚,我拜托你一件事,」

感受到肩头被人一拍,稣亚连忙回首,黑影从身畔晃眼而过,剑傲竟已翻上藻井,抢入祭台边缘。法师讶然看著他回眼一笑,温柔如风,却同时冷若冰霜:

「二十分钟后,如果我还在上头,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让我立刻下来。」

─若叶·第二章完─

第三章1

若叶第三章

「神给每个人一颗心,本就是为了要感动。」

◇◇◇

1

北风猎猎,抚动祭台上黝黑的焰芒。

要不是精卫的拦阻,恐怕不只青年趁隙出言干涉典礼进行,好几次霜霜挽袖在肩,筑紫战败将死的当儿,要不是青年以近乎严肃的目光阻止她下楼,少女早冲下去和半身人拼命了。

好容易将这匹烈马束缚在厢房里,本以为接下来可以一帆风顺地看好戏,混乱中跃上台来的身影却让霜霜再次情绪激动,吃惊到几乎可把下巴摘下来:

「乾……爹?」

一袭深黑色斗蓬,几乎将身躯和头发尽数藏住,并且在任何人有机会一窥真实面目前,俐落地拾起台边半身人弃置的银色面具覆上。

暮色已尽,月色将残,如此的装扮应是任何人都认不清他是何许人也。青年抚著不明原因高肿的额头,站至霜霜身侧:

「乾爹?他是你乾爹?你义父平常都穿成这副德性?」

霜霜摇了摇头,难掩内心的颤动:

「乾爹他刻意不让人认出来,但……但我就是知道他是谁。」

「原来如此。」不质疑霜霜的逻辑,青年颇为了解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天生缺乏存在感,裹在黑斗蓬里的他初出现时尚无人觉查,直到他肆无忌惮地插入磊德、绫女和筑紫交错的战圈间,岩流这才大吃一惊。虽说祭台已乱得跟菜市场没两样,让外人如此登堂入室,而身为武学者的自己却茫然无知,来人鬼鬼祟祟的功力自非常人所能及。

「岩流大人万福,诸位若叶的武士大人万福,还有异国的大人们也万福,」

双掌收拢斗蓬,在惊愕目光的沐浴下从容鞠躬。相信往后若叶家必定会加强戒备,怎么今晚外星生物特别多?虽然说藻井到祭台间的高差常人难以克服,但他早该知道这世上常人已不多。

有了前车之鉴,领头的卫佐对于自己数次失职已感汗颜,炒鱿鱼的未来铺陈眼前,这次再不等岩流主动吩咐,这个浑身黑又遮头盖脸的生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登时持弓的持弓,拿剑的拿剑,踩过见愁意识模糊的庞大身躯,同仇敌忾迎战新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