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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214)+番外

「阿诚……对不起。」

还来不及从手甲钩下脱身,剑傲身后风声骤响,却见那松木色的深瞳蓦地闪过一丝狠意,放弃攻击急掠而走,思考敏捷的他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百忙间不及变招,躬身一跃,贴著墙壁斜溜而下。

唰唰唰唰,苦无的声音明显而可布,恰巧擦过剑傲鼻尖前一寸,饶是他素来胆大,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果然不愧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武具,猫又对这类暗器的熟练就如他之于剑,要不是巷弄间形势多变,旷野上手无寸铁的他必定没两下便尸横就戮。

猫又听声辨风,她对苦无中标的声响再清楚不过,十枚暗器乘风而去,显是一无中的。却见屋檐上的伙伴一指远处,示意敌人逃窜的路线,猫又重捏起致命的武器,朝青年安慰似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这场大雨里的猫捉老鼠还未结束呢!她的眉团起与生俱来的野性。

雨滴越来越嚣张,开始遮蔽双方的视觉,洗去彼此的集中力,猫又的眼如瞳铃,显微黑暗中的一草一木。火光四起,和雨水共舞,然而老鼠的敏捷却超乎她想像,好几次她满拟可以猫到成功,好几次却在老鼠夹捉住尾巴前被猎物逃离。

简直就是一场以推古街为范围,永无终止的猫捉老鼠游戏。

第八章 6

6

五分钟前才射出一把无功的苦无,猫又倚著暗处的墙喘起气来,罔顾远处青年的指路。透明的水珠扑扑簌簌,融入猫又苍白的肌肤,所幸有秋雨的救援,稍稍灭去点烦燥的怒火,还未及卷土重来,耳边竟又传来令她既恨又惧的语声:

「怎么,猫又姑娘累了,想休息一下么?」

连考虑都无,猫又咬牙将新捏一把暗器朝屋顶上一闪即灭的笑容投去,看似瞄都不瞄,准头竟丝毫不差。那知目光移处,原先的目标物竟已消失无踪,几枚苦无寂寥地飞向天际,再无力地坠落钉入木造屋顶。

「狡猾的老鼠……」

脚尖轻点屋檐,猫又敏捷地翻上适才敌手伫足之处,黑影朝细雨里逸去。彷佛故意让她瞧清楚行踪,剑傲的身法不急不徐,不时回眸一笑,除了怒意以外,更让她心生疑窦。

「这只老鼠在打什么主意……?」

若说是暗设埋伏,适才自己与诚暗赠红线时便可痛下杀手,何需故意自置险地,还以言语相激加速自己死亡?

正思忖间,诚已跃至猫又身侧,手指一递墙角暗处,示意敌方已然匿到屋檐之下。猫又微一颔首,右手缓缓摸至腰际,再抽出时又是一把苦无。

虽然脸上微笑,猫又心知这是最后一批存货,若是再次失手,她就永远失去的封印灵魂的能力。纵使还有诚的相助和猫爪的威力,在那怪大叔的剑法下恐怕都得竖白旗,她蓦然惊觉对方的阴谋──定是等她弹尽粮绝,再来反将一军。

低身躲过一柱倾倒下来的横梁,火焰的劈啪声吸引她的注意,猫又这才发现追逐之间,自己竟已渐次逼近推古街燃烧的核心,雨水与烈火,映得她娇丽的面容一片惨白:

「诚,你绕到上面,守住屋檐,这周围都起了火,这家伙没其他路好走。不是倒退而出吃我的苦无,便是给你的手甲钩身首异处。」

雨滴坠下。火光在木墙上映出猫又纤瘦的身形,她的神色难得温柔起来。松下一切防卫,她很少抬头看星星,这回却不得不看,连同诚一块映入眼帘,夜色竟是这样动人,只是她以往从未发觉。

她不禁开心地笑了,对著阿诚听命跃上屋顶远去的背影:

「你要好好保重啊……阿诚。」

雨水滑过屋檐。她清楚看见可恶的老鼠闪入唯一不被大火吞噬的巷道,确定诚已移动到视线范围外,猫又神色斗然坚毅起来,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雨汇聚在瓦片下。雷声好大,震得她什么也听不清,间或飘落的雨珠更让她变成惊弓之猫,冰凉的雨点打在肤上,打在周遭屋舍惨遭祝融的檐上,冷与热激烈厮杀,劈哩啪啦的金铁交击是战鼓,这场战争还在持续,直到一方举起白烟投降。

雨滑过檐沟,往前流动。猫又看见剑傲在狭窄的屋宇间张望,似在寻找下一个躲藏地点。

暗自咬咬樱唇,她默数出手的时机,三秒……两秒、一秒……啪答,一滴雨水滑落惨白臂上,化成散花泻落,她盯著跳珠般的白雨落地、反激,然后一道黑影遮蔽了水珠的反光,距离近得伸手即可触摸。

「给我抓著了……!」

猫又的声音明快,然而猫爪却比声速更快。唰唰数声,雨滴被苦无尖端戳破,朝敌手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驰去。

◇◇◇

水珠从天空坠下,如仙女织就的长绢,丝丝缕缕,却不经意漏了一匹,下垂到人间来,盖熄了部份火焰。炽火肆虐的范围斗然缩小,只集中在核心火源,推古街的形制本来方正,此时万黑丛中一点红,更显醒目。

「啧……」

冷眼望著委顿在地的二子,稣亚还没看过玉藻前这般严肃,或许是被迁怒的自己误打一顿,现在正在呕气。边确认著镰鼬的呼吸和脉膊,妖狐从头到尾都彷佛天塌下来般凝著眉,好半晌才附手一叹:

「你把他弄成这副模样的?」

妖狐轻问,揉了揉适才被稣亚踹伤的小腿。

「不是……也算是,这样还算便宜他了,我本来想杀了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这么不爽我虐待你同伴,想找我报仇?」

「当然不可能……」

妖狐白了他一眼:

「而且没有人会在莫名其妙被秒杀一顿后,还容光焕发罢?更何况妖狐和镰鼬一族,在门里的关系素来欠佳,几代恩恩怨怨,血都流尽了,也不差这一次。我担心的是……」

玉藻前接过稣亚代抱的付丧,却见怀中人儿嘟嚷一声,揉了揉眼睛,小眼惺忪半开,梦呓似地询问:

「叔叔……叔叔……我们到……到雪山……了……?」

妖狐连忙转移注意,一抚她稚发,轻声安抚:

「很快便到了,小姐,您先安睡……很快便到了。」

付丧抿了抿唇,似乎为火光而刺眼,抓著玉藻前衣襟翻了个身,再度陷入梦的国度。妖狐嘘了口气,面色慈祥地拍了拍小主人的背脊,边拍边续道:

「我担心的是,镰鼬三子自古以来秤不离锤,恐怕『镰风』的承继者──镰鼬家族当真令人忌惮的人物,不可能感应不到胞弟的受创,万一他就在左近,我实在不想和他对上……」

「妖狐兄……没想到你这么不想见我,真是太出小弟意料之外了。」

斗然的插嘴吓得妖狐一颤,雨滴乱飘,在焰的映照下,似点点流星殒落人间,又像夏季庙会时随风飞舞的萤火。

风虎虎地吹,吹得来人衣袂猎猎,在风与火间取得一个最佳的平衡点。稣亚发现玉藻前退了一步,拥著付丧的臂竟微微颤抖,心中不禁大奇,跟著他一起将目光移向那声音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