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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14)+番外

「不愧是名流子弟,好棒的剑。」凌巽浑身僵硬,也无暇去阻止他用剑,只是用恐惧的目光望著眼前此幕。叶门「哼」了一声,一扬下颚道:

「你用他的剑不就行了?既不用同生共死,还需要挑三拣四吗?」

忽视叶门讽刺,剑傲只是淡淡一笑,半晌锵地一声还剑入鞘,竟是将剑物归原主。叶门大感诧异,抚著头骨森然:

「你又在弄什么玄虚?」

「这把剑不能用。」

瞬间见他脸色一沉,叶门以为是自己看错,这不正经的老头那能有这种神情?五指抚过凌巽的剑铗,惋惜与歉意织成柔和笑容,忽地返身将剑纳回凌巽手里,把对方吓了一跳:

「它……太过乾净了,还未沾染过鲜血,我没有权利替主人这么做。」

时间的沙漏在那双眼睛里流逝,唇角纵带笑意,她却一点不觉得他高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异感受──彷佛在悼惜什么、缅怀什么、抓住什么、抛弃什么……笑容背后藏得实在太多,多到她即使倾尽半缕生命也无法承受。

正怔忡间,对方却拍拍屁股,漫不经心地跳了起来:「说真的,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不等叶门反应回答,剑傲右手平举胸前,食指和中指间竟夹著一枚生锈铜钱,他神色轻松:

「正面还是反面?」

「什么?」脑子扭不过来,剑傲的思考逻辑实在转变得太快。

「既然我没武器,想跟你玩真的也玩不成,不如我们来赌一把。也不用太麻烦,因为我对赌不大在行,而且运气向来非常差。且况总不能在这里打麻将吧?我抛铜钱,你来猜猜正反面,假若你猜不中,就给我一分钟逃走,怎么样?」

无邪地展开笑容,剑傲以单手抛玩手中的铜钱,一面等待叶门回应。

「如果我不赌呢?」

终明白这小人的用意,叶门眯起眼睛,回敬似地一瞪。剑傲满不在乎,右手打铜钱一握,收拢胸前笑道:

「你要这般没胆识,不敢睹的话,在下也没有办法。」

黑眸在夜色里闪烁不定,试图以目力破解那双无赖眼里潜藏的阴谋,对方的面具却铜墙铁壁,厚到连攻城槌也敲不破。不愿馁了气势,叶门思忖半晌,艳红的唇脱口:

「既然这样,我选正面。」

边说边目光一闪,见剑傲笑著要将铜钱抛向夜空,叶门却拦手阻住:

「慢著,我们还有人没有选。」

「喔?」听见叶门甜腻中带有恶意的语调,这回倒换剑傲一呆。不等他回话,却见叶门双手张开,三头犬随即孺慕地钻入她怀中,叶门对宠物报以爱怜的拥抱,一抚它额前黑绒:

「贝洛丝,告诉我,你选正面还反面?」先不论大狗是否明了叶门的语意,反正翻译权尽在主人,叶门露出狡黠的媚笑,直起身来附手而立:

「贝洛丝选反面呢,你叫我猜铜板,可没有说我们几个人猜,不是吗?」满拟可以看见这漫不经心的死老头忧心的模样,对方却只微微一笑,单手伸个懒腰:

「也罢,但若抛出来既非正面亦非反面,那就是我赢了,大人可不许赖帐。」

这话说得叶门反倒一愣,既非正面又非反面?铜钱那能有此特异功能,正想开口询问,剑傲神秘地簇指唇前,示意她噤声,双指夹稳铜子向上一抛。

「你胡说什……」

叶门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不自觉地顺著铜钱往上看去,锁定在空中翻腾飞舞的铜钱,似乎要看透剑傲的把戏,却看不出那铜钱有何异样。蓦听身畔三头犬一阵狂吠,正想按手命他安静,低头才明白宠物所吠何来──铜钱在头上盘旋依旧,而抛钱的却已人去楼空!

「可恶……那个奸诈的家伙!」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叶门到如今才领略「魔剑」的由来。不是因为剑技高超,而是因为这人老奸巨滑的程度,用狐狸已不足以形容。盛怒之下也不管东西南北,双目如电,野火燎原,彷佛要藉此烧尽云渡山上的树木揪出猎物。

同时间,抛往上空的铜钱铿然坠下,竟然以那仅仅一公厘不到的侧边稳稳停滞,而且还非嵌入,而是像端午节立鸡蛋那样,靠著特定的垂直点而立,一枚制钱竟能从高空落下后不偏不倚落在那点上,控制的手劲和力道实是匪夷所思。

叶门却无心欣赏,满心被欺骗的愤怒占据,游目捉拿叛徒身影,半晌目光忽地一顿,停在仍旧委顿在地的凌巽身上:

「贝洛丝,过来。」

低声呼唤来自地狱的三头犬,叶门唇角由紧转松,手指一打,大狗接到指令,竟蓦地扑向凌巽,少年大吃一惊,本能地想举剑反抗,然而对于异种生物的恐惧实在太大,软弱无力的一剑才刺到半途,三头犬奋身一扑,已将凌巽扑倒在地:

「唔啊──!」

其中两个头紧咬住膀肉,将他硬是压制著,剩下的口便咬在凌巽颈侧,鲜血涓滴,苍白如雪的颈畔馋涎遍地,凌巽不由得惨叫起来。叶门眼里看不到半丝怜敏,迳自朝苍茫树海高喊:

「魔剑!你明白了罢?」

三头犬低吼一声,似在说明它迫不及待的食欲,凌巽浑身发颤,只得紧闭起眼睛,叶门的口气更加得意:

「别以为我吓唬你!给我滚出来,魔剑!再不出来,这小男孩就得身首异处!」

话声未毕,西边草丛蓦地一动,惊得叶门一跳,回头才查觉是风吹。她料定魔剑必不会弃无辜者于不顾,然而受此要挟,若要抢得先机,则非偷袭成功不可;大狗随主四处张望,一有动静便俯首低吼,齿印压得凌巽颈子更深了。

「唔……」牙入肉里吃痛,凌巽清秀的眉诚实透露痛苦,意识似乎模糊起来,少年眼神涣散,凌震剧亡的冲击让他心神俱丧,那模样更让人疼惜三分。

见剑傲仍不现身,叶门眼神一狠,朝三头犬作了个手势,大狗闷吼应唤。

「魔剑,我数到三!一!」

林间仍旧无声无息,听懂主人的指令,三头犬作势照头一咬,眼看著凌巽整个人要被撕成两半,叶门手心出汗,料定剑傲再躲不住,头骨蓄势待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岂料等了几秒,树林间却连影儿都没半点。

「二!可恶,这家伙……」

叶门不由大怒,冲动下右手一挥:「三!」三头犬得了主令,咬在口里的肥肉那能不动心?登时血溅枝丫,乌鸦在远处惊起纷纷,凌巽孱弱的肩头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啊啊啊──!」

少年的惨叫令人掩耳,和衣卧血倒在凌震的尸身上,痛得当场晕了回去,身子兀自不住抽慉。三头犬更不客气,拖到一旁大啖美食,血肉糜烂声更添叶门怒意,已忘了初衷,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而生气,对著空茫一片的夜林呐喊:

「魔剑!你连无辜的人都不肯救?真的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嗯?」

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彻山间,还来不及听见回音,头顶枝叶间竟混入拍手声。叶门大惊,连忙往上看去,恰见等待的人悠闲甩著双脚,一脸笑意地俯视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