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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涸(34)+番外

轻轻的,柔柔的,若不是在这种危急状态下听见,方皋还真以为这里有个天下最温柔的母亲,正唱著歌儿安抚婴儿入睡。

他缓步靠近亭子。

那个背影依旧俏丽,即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方皋从不否认宁夏真得很美。纤细的腰身,如瀑的黑发,单薄的双肩给人呵护疼爱的冲动。光是背影,就足以引诱人一把从後头抱住。

此刻那背影却轻晃著,一面哼著快乐的儿歌,一面手上忙著什麽。轰隆,大火在他身边一处处燃起,树,草,山石,全都烧起来了。

「宁夏。」

不知怎地喉咙有些乾涩,方皋终於鼓起勇气轻唤。

歌声顿了一下,又持续地唱下去,宁夏没有回头看他。

「宁夏姑娘…凌姑娘!」

方皋大声又唤了一次,歌声停了,宁夏停下手边的工作,蓦然回过首来。

方皋深吸了口气,想来宁夏必定非常愤怒,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质问…

「皋哥哥,你来啦!」

未料,竟是如此天真无邪的欢迎,见宁夏展开笑靥,从亭间站起迎向自己,方皋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皋哥哥,你来的正好,宁夏给你绣了荷包,是宁夏刚学会的呢,织的不好你可别见笑。」

「皋哥哥,上回给你的荷包脏了,破了,所以宁夏又绣了一个,你看,这个有没有比上次好点?」

「皋哥哥,你怎麽都不说话,不喜欢宁夏送的荷包麽?啊,难道皋哥哥不爱绿色,那好办,宁夏绣一个红色的补给…」

「宁夏,你听我说。」

手上捏著半成的绿荷包,方皋看著宁夏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终於开口打断她:

「我是来…求你的。」

「皋哥哥,你怎麽了,你为什麽不说话?你不喜欢宁夏的荷包麽?」

「宁夏…」

「宁夏这麽努力,花了这麽多时间,绣了这麽多荷包,你一个也不要麽…」

「宁夏。」

「不要…皋哥哥,跟宁夏说你喜欢荷包,跟宁夏说,你会永远永远带著我的荷包,就像带著我一样,永远永远地…」

「宁夏!」

「啪」地一声,方皋实在不想这样做,等到回过神时,一巴掌已印在少女颊上。

12 宁夏(下)

宁夏终於不再说话,抚著脸垂下了头。

「宁夏,对不起,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叹了口气,对这个邻家的青梅竹马,他并不是没有喜欢过,只是当时的他,不要说太子,连宁夏他也没资格承诺什麽。所以多年以後更不可能,他只能独自背负著罪孽,丢下那些曾经给予他期盼的人。

只为不让一个人失望。

正想再开口求情,宁夏依旧低垂额发,蓦地呵呵低笑起来。在方皋反应过来之前,宁夏的五指忽地掐上了他的颈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关系!因为你皋哥哥才不要我,因为你在这里,所以皋哥哥不要我的荷包!都是你害我如此痛苦,如此可怜!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毕竟是学过武的人,宁夏的手劲令方皋几乎窒息,一个踉跄滚倒在地,两人在花园里翻翻滚滚,直到宁夏叫得脱力,撞上了一旁的山石,方皋才能抚著颈子喘口气。

「你为什麽不去死!」

散乱著头发,宁夏捏紧了手中荷包,似乎总算恢复了点神智,她凄厉地指著他大叫:

「你应该死的!你现在应该去赴死的,应该被卑贱地,充满屈辱地剁下头来,为什麽你还在这里!为什麽你不去死!为什麽你还活著!」

火光在亭子四周燃烧,照亮了两人的脸庞。方皋抚著颈子喘息稍定:

「宁夏,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女孩。」

「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宁夏,我曾经喜欢过你,我承认,小时候还在当太子伴读时,我总见你跟在凌霄身边,有时追蝶儿,有时摘花儿,你就像只精力用不完的精灵,总在适当的时候给人温暖,我从小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活一辈子。」

「你说谎!方皋,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但是宁夏,就像你对我的执著一样,倘若我现在跟你说,有个人比我更好,对你也更体贴,他能全心全意的爱你,希望你能一辈子陪著他,你会愿意吗?宁夏,你愿意吗?」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宁夏,放手罢,你还这麽年轻,你还有这麽多青春等著你。凌府虽然衰败了,但罪不在你,你现在交出太子的解药,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以你的善良,你一定能遇到肯为你付出一切的人,幸福地过下半辈子…」

宁夏忽然不叫了,她狞笑地缓缓抬起了头。

「所以你,是来要我交解药的吗?」

「宁夏,你听我说…」

「外面有多少大军?多少官兵?我若不交出解药,你是否一声令下叫他们杀了我。」

「宁夏,没有,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方皋冷静地道。

「一个人?为什麽?你逃出来?怎麽可能,柔王那家伙怎麽可能肯放了你!」

「是不可能,宁夏,有人在等著我回去。」

「什麽?」

「我和太子交换了身分,他现在正在刑场上等我回去。」

这回倒换宁夏呆住了,她痴痴地看著他,忽然轻笑,乱笑,然後哈哈大笑。

「哈哈…哈…真是…感人啊,你是说…太子…为了救你…为了救区区一个你…竟然肯…冒名顶替?就为了你承诺会求解药回去救他?哈哈…真感人…真是感人了…感人到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说罢竟真的洒出几滴泪水,方皋一根眉毛都没动,只是严肃地端起脸色。

「所以宁夏…如果不能及时把解药带回去,小夔…就会死。」

他瞥过头,遥望西市的方向。

「小夔相信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方皋,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是个笨蛋。」

一句话打断了方皋的旖思,似乎他捎来的讯息换回了宁夏理智,声调恢复平素的干练,宁夏再次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你当真以为…太子他…在等你回去麽?」

「什麽…意思?」方皋一愣。

「告诉你也无妨,哈哈…哈…你以为我…当真有什麽西域奇毒麽?就算有…也不可能这麽有先见之明,一枚玉能下毒下的这样好麽?哈哈…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麽毒哪!」

方皋完全呆住了。

「那…肋骨下的黑影,还有疼痛又是…」

「哈哈…那时候你们…幕天席地干那调调儿,太子全身…赤裸,又伤痕累累的,我那时情况危急,看见有可用的伤痕就顺手说了,没想你们…竟当真信了,再加上一点…心理作用,竟然连柔王也当场被我骗了…真是太有趣了…」

似乎真的是很开心,宁夏笑得眼角泛泪,在地上滚了一圈,方皋仍旧瞪大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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