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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ker/S and S(3)+番外

那位太太还是被说服了,锁匠替他们打开了门。青年相当感激地看著太太,还用那双修剪齐整的手握紧她的手,用力地低下头来,惹得那位太太咯咯笑了:

「哎哟,举手之劳而已,干嘛这麽客气呀。你要不要棉被?」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按兵不动了。青年进了屋子之後,我也从四楼下来,心中盘算著继续观察的方法。跟进屋子里当然是不可能了,一直像根木头似地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迟早会被人发现。我也没有随身带闭路摄影机之类的东西。

我咬著指甲思索著,冷不防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本来以为又是那个女人,想拿起来骂声脏话马上挂断,但一看手机才发现是我的室友。

他是我电话簿上唯一纪录的名字,其他的朋友,都是一些会为了一、两万元借款和我翻脸的烂家伙,我早早就把他们从手机连同记忆里删除了。

「嗨,Stalker!」

手机里传来我室友明快的声音,他一接起电话来就这麽叫。

「呸,我是行动艺术家!」我说。

「是是是,真是失敬了。」

「有什麽事?我正在忙。」我冷冷地说。

「没什麽大事,你房间的床可不可以借我和我身边这个女人用?」我室友问,手机里传来娇嗔的女声。他有点无奈地补充:

「我的床上已经有人了。」

我心里明白,他所谓的已经有「人」了,指得是另一个女人。正确来讲,是另一个不会动的、已经冰冷僵直的女人。所以他现在要跟另外一个还会动的女人用我的床,有时候也会跟男人。

这是我室友的一点小毛病,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在乎,只要他妥善清理乾净就可以了。这个城市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一点小毛病。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不过这通电话真是及时雨,我走到旧公寓的外头,向公园另一头看去,就在差不多对面的位置,有个大大的「廉售」招牌,涂成醒目的鲜红色。

「什麽条件?」

「我要一副远距离的长筒望远镜,要有夜光功能的,还有睡袋和足够的水。」

「没问题,小意思。给我地址,我马上请快递送过去。」室友熟门熟路地说:

「另外,有间公寓,麻烦你帮我买起来,可能的话今天之内弄到钥匙。」

我看著那块彷佛伊甸园苹果般鲜红的售屋牌子说。我的室友吹了声口哨,

「哟,这次玩这麽大?」

「少罗唆,到底要是不要?」我没好气地说。

「钱办得到的事情都好说,包在我身上。现在我可以用你的床了吗?」

「随你便吧,反正我有一段时间不会回去了。」

我报了地址,随即挂断了电话。天气还是很炎热,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不知不觉竟有点亢奋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为了有趣的目标而兴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花费多大的精神,这次我一定要追踪到底。

我的室友不愧是我生平少数几个看得起的人,我在旧公寓的树荫下等了三个小时,就有个小弟模样的人骑著摩托车靠近我,车後面载著一个大纸箱。

我兴冲冲地签收了那个纸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我要的望远镜和睡袋之外,我的室友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大包的食物和水,看起来够吃一、两个礼拜左右。睡袋里还夹了一个老式的电池收音机,旁边挂著我梦寐以求的钥匙。

我像个等著要糖吃的孩子一样,三五并步冲上那间对面的公寓,用钥匙打开同样陈旧的大门,打开面对公园的窗户,把远距离望远镜架了起来。

不出我所料,刚把眼睛凑上去,我就满意地笑了。这个位置真是太刚好了,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青年那间公寓里的情况。该感谢那个家没有装窗帘,只装了铁窗,我从望远镜里看见青年一样青涩的面容。看来连老天爷都来助我一臂之力。

青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但很快又站了起来,不停地搓著手,看起来坐立难安的样子。

我打开一包饼乾和矿泉水,拿到望远镜旁边。过了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这次是往室内走,我有点紧张,如果他绕到後面的卧室去,我就没办法继续观察他了。那间公寓并不大,是间一房一厅一卫的小公寓,客厅和厨房是连通的,除了卧房和厕所,其他地方我都可以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还好,他进了卧室一下,很快地又走了出来,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我把望远镜的焦距拉近,近距离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他手上好像是一张相片,我努力地调整角度,还是看不清楚照片的内容,依稀好像是一个妇人,旁边还站了一个比青年年纪略轻的少年,两个人似乎都在对著镜头微笑。

我想起那位太太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这间屋子原来的住户吧!

青年用两只手用力地捏著那张相框,半晌用指腹磨娑著,他好像很在意那张照片似地,他看著、看著,竟然低头吻了一下照片,然後喃喃自语了些什麽。我真应该向室友顺便要个窃听器的。

他把照片随手搁在茶几上,又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像刚才一样在屋子里东摸西摸。从高清晰的夜光镜头里,可以看见他的手微微发抖,房子里的家具大多都还在,只是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他毫不在意地抚摸著、磨擦著,越摸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

过了一阵子,他忽然在茶几前跪倒下来,用颤抖的手盖住自己的脸,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像在大口地吸著屋子里的空气。他不断地、不断地以不正常的频率呼吸著,然後整个肩膀抽动起来。我想他八成是在大哭吧。

那天晚上倒是没再发生什麽让人意外的事。青年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抬起头来时表情明显轻松了一点,只是脸也好嘴唇也好都很苍白,唇角却带著一丝我难以理解的、甚至是有点诡异的喜悦。我想刚才的行为,一定满足了他某种我现在还猜不透的心愿。

楼下的太太还真的很热心地送了棉被上来,青年把他铺在客厅的地上,就这样睡了。

我也有点累了,就把自己裹进睡袋里,但是我的情绪非常高昂,根本睡不著觉,我很想找个人抓著他的肩膀,跟他分享此时此刻这种独一无二的心情。

像我这样的人是很孤独的,没有人了解我。但或许是我自己也不愿意让人了解也说不一定,太多人的理解有时候是对艺术的一种亵渎。

S and S三

青年一直都没有离开。他比我想像中待得还要久,不知道是用什麽方法说服了楼下的太太,他竟然就在四楼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从他和邻居的对话里,我知道他的名字好像叫「寰宇」,很气派的名字,和他那种容易紧张的个性一点也不符。

他很少出门,我想这是他皮肤如此苍白的原因,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那间屋子里。但也并未做什麽有建设性的事,他只是像第一天一样,抚摸、甚至可以说是爱抚著里头的家具,积月的灰尘都差不多被他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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