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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和他说你饿了,想出去吃个午饭。」修说。

许愿这回咯咯地笑了,从椅子旁站直起来。

他和许愿一道上街去,这一带是有名的餐饮街,以前他们在这附近念书时,经常一块出来吃午饭,一坐就是一下午。

修毕业後还继续待在学校里,做研究员的工作,许愿则找了一家建筑公司,在那里见习,有一阵子他们便疏远开来。

但事实证明,真正的朋友不管分隔多久,相隔多远,在见面的那一瞬间,立时就能抓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许愿和他就是这样的朋友。修有时看著许愿会想,是不是永远停留在朋友那个阶段就好,他很许愿会相处得很愉快,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一直到老。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特别是面对许愿的时候。他无法欺骗自己只是把她当朋友,或甘於只当朋友。

他们吃完了饭,聊了一下,许愿就说想去逛地下街,他们就并肩走上街头。因为是假日,路上人很多,许愿和他在地下街找到厕所,双双进了厕所。

修开了男隔间的门,进去解了裤子,许愿就在旁边女隔间尿尿。隔板不是全罩的,修瞥了一眼许愿刚束起来的长马尾,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加班。」

厕所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忙找话题。

许愿在旁边笑了下,隔间里传来她尿尿的水声。

「本来是要的,但不知怎地就走到教会来了。」

☆、愿五

「我和上帝说,请他不要赦我的罪。」她忽然说。

修一怔。「赦你的罪?」

「经典里说过一个故事,你听过吗?有个城,因为城里有男人和女人交媾,男人在女人肚子里产卵,让女人怀了胎,女人本不该怀胎的,果然胎儿在成长期间,女人就化作了魔鬼,大闹了整个城。後来上帝震怒,就派了天使将那个城给灭了。」

许愿吐了口气,修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彷佛抬起了头。

「男人本该和男人结合,若他们竟将精液射进了女人腹中,使女人怀胎,则那个女人就有了罪。修,我有罪,我是个罪人。」许愿说。

修笑了一声。「这种书老掉牙了,写的都是怪力乱神的事,你怎麽也信了。」

许愿的肩头似乎颤了一下,修听见她穿回牛仔裤的布帛声。

「我信啊,修,我再信不过。」

她深吸口气:「但是我跟他说,既然我是有罪的,那我甘心领罪。我不要他赦免我,只求他看顾著我的罪,成全我的罪。」

有一瞬间,修几乎以为许愿哭了。

女人在生理上确实是比较容易掉泪的生物,男人不常掉泪,他们把事情都闷在心底。有时修会觉得男人这点很令人生厌,但又无法否认,男人那种强忍著悲伤的表情,某些程度比较容易激起他的怜惜。

有个欧巴桑走进他对面的隔间,修看见她脱下裤子,屁股正对著他扭了扭,开始放尿。他忙把视线移开,心里打了个寒颤。

在遇到许愿之前,他真的做梦也想不到,女人可以引起他的性欲,他见过无数女人的裸体,他祖母到他十二岁都还和他一块洗澡,但没有一次对这些胴体有过热情。

许愿再走出来时神色如常,连眼眶红一下也没有,他们又并肩走回地下街。

街上到处都是情侣,大约是耶诞节将近,这时节速配成功的情侣特别多。

有两个女人站在街旁拥吻,比较高的女人揽著另一个女人的腰,吻得浑然忘我,她们都留著长发,彼此的发在唇边交缠著,修看见她们粉色的舌头,贪婪地向外伸著。

他们差点撞上一对手牵著手的男人,其中一个还回过头来向他们道歉。修本来和许愿站得很近,见男人望向他,立即触电似地朝旁边挪了一公尺。

但男人似乎没注意到他这小动作,只歉然点了个头,就走了。

许愿一动也不动,但修知道她心底在和他想一样的事。他们维持著相距一公尺的距离,低著头在街上缓缓走著,有时许愿看见想逛的店,和修说一声,自己进去晃晃,出来再和修会合。

修也是一样,看见喜欢的皮件外套店,就一声不响地停下来摸个两下,许愿也会默契地在不远处停下来等他。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逛街的模式吧,也是朋友逛街的模式,令人感觉轻松自由,修想著。和阿响出来时,他总会顾虑著修的喜好,修说想逛什麽,即使阿响再没兴趣,也会像圣人一般守在旁边,含笑看著修翻那些皮件。

久而久之,修也摸清楚阿响对什麽东西比较感兴趣,例如娃娃或是服饰,对什麽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为了不让阿响为难,他就会刻意停在一些阿响比较有兴致的店。

阿响非常喜欢娃娃,从布袋戏的偶,到有著大眼睛的球形关节人偶,甚至就修看来很可怕的日本市松人形、西方陶瓷娃娃,阿响都爱不释手。修去过一次阿响的家,十多坪的套房,娃娃的数量却比家俱还多。

阿响毕业後就自己开了人偶店,他大学念的是传播,但最後却无意从事相关工作,只在一家广播公司做了半年就辞职了。

店里从人偶本体到各种娃娃零件都有,阿响和几个学生时代的同好合夥,由他们负责跑单、拉客源,阿响就亲自设计那些人偶,修经常看见他对著人偶设计图伤脑筋。

听说阿响的店相当成功,在业馀玩家里颇富盛名,虽然修从来不玩娃娃就是了。

修远观许愿逛帽饰,她用纤细的指尖翻动帽缘的标价,又叹了口气搁回去。今天的许愿,不知为何也有几分局促,虽然细微得几乎看不出来,但不知为何修就是嗅得到。

他才忽然想起,自从他和许愿发生关系後,还是第一次像学生时代那样,单独出来好好逛逛。

「今天街上人还真不少。」他听见许愿说。

许愿压低著猎帽,她总是这样,低低地压著帽沿,把那一张清丽的脸藏在阴影下,也把表情全藏在阴影下。

「可能是快要耶诞节了吧。」修说。

每年这个时候,阿响都会带著几个女性朋友,到他家开宴。

而宴席散去後,就是他们俩独处的光阴,同时也是修最感难熬的时间。

修和阿响其实也有过一段热恋期,修也承认,自己曾经近乎疯狂地迷恋过阿响,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是他主动追求阿响的。

年轻时的阿响非常安静,修刚认识他时,他总像个少女一样,一个人躲在角落看著人群。

有一次他鼓起勇气约阿响出去时,整个过程他都像个初恋的小子般,手不停地抖,和阿响只要目光相触,就会触电似地移开,弄到最後阿响也觉得滑稽,在他面前放肆地笑了。笑得修呆一阵傻一阵的,两人这才从此开诚布公起来。

他没忘记第一次和阿响接吻时的感觉,男人气息,阳刚而带点汗水的味道。四张唇瓣碰在一起时,还可以闻到阿响口腔里略带薄荷香的牙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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