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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页(17)

「她只是以为自己喜欢上男人。」

「我知道,但是……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人不是吗?女人喜欢上男人,或男人喜欢上女人。这种事情现在也很常见不是吗?」

「这种人全该下地狱去。」阿响淡淡地说。

修吓了一跳,他知道阿响不是基督徒,会说这种话,纯粹是情绪性用辞。而且是极为强烈、至为痛恨的情绪。

「但是……但是有时候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异性相恋,就和我们一样,有时候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原也不能控制他是男是女,只是爱上的人刚好是异性而已……」

「异性相恋?」

阿响覆诵了一次,好像这个辞有多麽荒谬似地。

「什麽叫异性相恋?那我们这样叫做什麽?同性相恋?嗤,我就是最讨厌那些人搞这些名词,好像世界上分成两种人,一种喜欢异性,一种喜欢同性那样。」

修没想到阿响反应会这麽激烈,缩著脖子没吭声,阿响的眼睛仍旧盯著萤幕。

「那些都是诡辩而已,世界上就只有一种相恋的方式而已,我们是正常人,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才叫作相恋,而那些人是畸形的人,是不正常的,不需要特别给他们安什麽名称,他们的感情也不是真的,只是任性、喜欢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修沉默下来,阿响仍旧看著电视节目,两人良久没有交谈。过了一会儿,阿响好像也觉得气氛过於严肃似地,回头望著修。

「对了,修,我有件喜事还没跟你说。」

修才从沉思中惊醒,一脸茫然地望著阿响。

「我们的申请医院准了,DNA样本的健检也过了,现在只要等我们正式登记结婚後,把证书影本送过去,就可以开始挑选子宫和模组了。你觉得像你些好,还是像我些比较好?」阿响的声音洋溢著暖意。

修一头雾水了。「什麽医院?」

阿响笑起来,伸臂搂住了僵坐在角落的修。

「当然是生育医院啊,我店里结婚的师傅都说,生育还是越早开始越好,我们都已经三十了,现在开始养小孩的话,五十岁之前孩子就可以独立了。何况生育过程的一些药物注射,对双亲的身体负担都很重,还是越年轻就开始越好。」

「孩、孩子……?你是说……我们两个的孩子?」

阿响笑容一敛,双臂搂紧了修,下巴在他颊上轻蹭。

「当然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啊,不然还会有谁的?」他轻轻地说。

修勒令自己身体放松,不要做出任何排拒的动作,否则他不知道阿响又会想到什麽地方去。「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我们还没结婚呀?」他强笑著。

「不会啊,我很多朋友都是这样,结婚前就先递出申请,像那种热门月分,比如预产期是一月的那种,生育医院都会大爆满,申请书有时要三五月才会核准下来。」

阿响亲腻地用唇碰著他的唇,他笑笑,和阿响浅吻几下。阿响又把头搁在他颈窝,两手拉住了修的手腕。

「你觉得,孩子要是生出来,要叫什麽名字比较好?」

修的全副精神都花在应付阿响身上,深怕自己一点点细微的身体反应,阿响又要变得阴扬怪气。他还没从自己就要有孩子的冲击中清醒过来,只能维维诺诺地应著。

「嗯,唔,可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啊?」

「我也在想男的还女的比较好,要看完模组表才能决定。有些朋友是说他们不喜欢选模组,因为孩子的样子不该是双亲决定的,所以都丢给电脑乱数跑,但我觉得还是要看一下,剔除掉一些太糟的。到时看是男模组还是女模组里哪个我们比较中意好了。」

阿响一脸向往地说著,修说不出话来,他又想到什麽似地叫著。

「啊对了,你想当父亲还是爸爸?乾脆现在就来决定好了。」

「父亲还是爸爸,不都一样吗?」修苦笑了一下。

「不能这样说,有的家庭很在意这种事呢,虽然我也觉得显不显性根本没差,但有人就是觉得当父亲的,孩子以後会跟他比较亲,谁知道。」

阿响笑了笑。他躺在修的膝上,满足似地闭起眼睛。

「我在想,我们头一胎孩子,叫做『想』怎麽样?幻想的想。」

修笑了一声。「想的话……对男生而言,是不是太娘了点?」

「那如果选的是男胎,就叫『休』吧,休憩的休。」

阿响张开双目,伸手抚住了修的颊侧。「和你的名字同音,这样我叫著他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想起他是我和你的结晶,这样多好。」

修咧开一丝唇线。「这样可糟了,我会不知道你在叫我,还是叫孩子。」

「放心,等孩子长大,我们成了父亲和爸爸,我就叫你『喂,孩子的爸!』你也可以回我:『什麽事,孩子的亲亲!』或是『怎样,小休休的爹?』,绝对不会搞错的。」

修静静听著阿响描摹的远景,不知为何眼眶跟著湿润起来,他想自己肯定不只是高兴,而是太多的情绪。自己走到这一步,甚至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背後抛弃了什麽东西、又遗失了什麽东西,恐怕是连自己也弄不清的。

他只知道,他真的逃不掉。连续剧上那种毅然决然、抛家弃子的男人女人,终究只存在戏剧里,不是人生该有的选项。

他开始不再回许愿的简讯,任凭许愿再怎麽打电话给他,他都置之不理。他甚至计画申请一个新门号,彻底摆脱和许愿间的关系。

没问题的,他没问题的。修告诉自己,再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只要再忍耐一星期,结婚之後,有了孩子之後,这些犹豫和痛苦全都会消失。

他会长大,会变得成熟,变成一个为家庭和子女负责任的男人。

但是天不从人愿,星期一的时候,修听说阿响出了车祸。

在实验室接获这个讯息时,修的心跳简直停止,整整有三秒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直到打电话来的小童忙补充说,阿响只是开车去客户家时,和转弯车有了小擦撞,但因为没系安全带,右手肘擦到挡风玻璃,有点小骨折,其馀并无大碍後,修才像是从地狱被呼唤回来似地,蓦地回过了神。

他立刻抓起钱包,连公事包都没带就跳上了电车,直奔小童告诉他的医院。

到医院时,阿响所有的朋友几乎都来了,小童也在那里。修冲进病房时却没注意到小童,一眼就望向病床上的阿响,右手肘包著绷带,悬挂在床头的支架上。

修胸口还在喘,整个人却扑上了床去,伸臂就将阿响抱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真的只是小伤而已。」

阿响好像很无奈似地,语气里却带著宠溺。

修猜想他应该被很多人大惊小怪地探望过,听说阿响的伤势,有一度还传成重伤,害得他店里的师傅们全抛下工作,带了鲜花蔬果就杀进医院里。

事实证明阿响的手确实没什麽大碍,车也还可以开,只需花上两三万的修车费。但婚礼势必得延期,毕竟让新郎倌右手打著石膏拜堂,这种景象怎麽样都算不上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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