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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为名(出书版)(19)+番外

聿律溜进法庭的时候,审理已经开始了。

按理性侵害案件的审理,依照T市的法律,当事人是可以自行决定公开与否,只是这个被害人的父亲,听纪岚的说法,好像反而希望事情闹大似的。

聿律看到前排一字排开的记者,全神贯注地在听律师席上纪岚说话,他不禁吐了下舌头。

纪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这是上午的庭期,聿律本来和他约好中午一块吃饭,再去安置中心找槐语的。

但聿律很难放过这个机会,上一次看纪岚开庭,大概是纪岚刚执业不久后的事。每次看到这拘谨的青年在法庭上侃侃而谈,和平常温润有礼的模样完全是两样人。

好在审理进行得不久,聿律多少还能掌握状况。

这是个典型的约会强暴案件:二十五岁的年轻小开和网路上认识的女大学生相约在汽车旅馆楼下会面,本来以为是两情相悦的偷情,结果到了房间里却猪洋变色。

小开兽性大发,拿了绳子把年轻女孩子从头到脚绑起来,还模仿A片情节,穿针按摩棒塞口钳的样样来,后来保特瓶都塞进了女生下体,造成那个女孩子严重撕裂伤。

这当然是检方的说法,而且根据资料,被害女子是就读S大的大众传播系,平常出席交游什么的都很正常。据说经过这次之后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还几度和家人闹自杀,完全是良家妇女被性侵害后的典型反应。

虽然良家妇女为什么会和网路上刚认识的男性到汽车旅馆开房间,这点被检察官巧妙地避重就轻过去就是了。

聿律看纪岚站在辩护人席上,两手空空,只穿著一件俐落的灰白色西装,在等待证人入庭的过程中,还伸出中指推了下眼镜。旁观席上好几个像记者的女性在窃窃私语,显然都在讨论今天的律师特别帅之类的话题。

“李先生,你是大溪地汽车旅馆的服务生?”

聿律听见纪岚低沉的嗓音,平和但不失威严,和平常温声叫他“前辈”的气势却截然两样,顿时心头一热,连把手里的支架放下都忘记了。

“是的。”证人席上看起来十分平凡的服务生答道。

“请问今年的8月21日晚上九点,你人在什么地方?”纪岚持续那种低沉的嗓音。

“我在汽车旅馆上班。”

“你所谓的汽车旅馆,是指位于S市H交叉口的大溪地汽车旅馆吗?”

“是的。。”

“你是那里的柜台服务人员?”

“是,我做柜台人员已经快六年了。”服务生答。

“具体而言,汽车旅馆的柜台人员都做些什么业务?”纪岚问。

“异议!辩护人问的问题与本案无关。”

聿律看辩护席对面的女性举起手,最近法庭还真是越来越多女孩子了,聿律忍不住感慨,整个法庭上除了被告和纪岚,从法官、书记官、法警到检察官,竟然青一色全是女性,有几个平心而论还挺年轻貌美的,只是对聿律而言吸引力不大就是了。

唉,法庭应该要有美少年保障名额的啊,这样律师也会有干劲一些。这种法庭歧视同性恋嘛真是。

“庭上,这个问题与本案事实并非完全无关,请让我问完。”

纪岚用那双无论男性或女性都很难抵抗的黑眸凝视著前方,果然坐在上方的女性轻轻说了声“异议驳回”,就任由纪岚继续铺陈下去。

“一般来讲就是受理客人的订房,登记入住客人的资料等等,应付客人的需求等等,因为我们经营的是Motel,所以有时客人也会有些特别的需要。”

“你所说的‘特别的需要’是指什么?”

“比如说,有些客人会打电话下来要保险套,我们公司有经费提供这一块。”

服务生的语气完全闲话家常,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不只保险套,普通的润滑液、KY或是伤药我们都会预备,还有像是阿斯匹灵或是避孕药之类的药品,客人有需要时我们也会替他们购买,再把帐结进去。”

“如果像是情趣道具之类的呢?”纪岚问。

“这倒是没有,那些东西太贵而且不好买,客人有需要通常会自己带过来。”服务生轻松地说。

法庭上一阵轻微的谈话声,聿律坐得笔直,做为十多年老资格的律师,这一轮听下来,聿律已经大概理解纪岚的辩护方针。

以前在康乃尔念书时,聿律就曾经听教授在讲述辩护学时提过。在法庭上,检察官就像是说书人,现代一点就是小说家,检察官找出证据、发掘事实,在一片空白的Word上罗织出一个全新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时点被设定在过去,而检察官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法官相信这个故事就是过去发生的事实。

而律师就是编辑。根据检察官写好的小说,律师会以最挑剔的目光加以检视,哪里有矛盾、哪里有破绽,哪里不合乎情理,哪里说不过去,逼得检察官非把小说拿回去修改不可,甚至律师的终极目的,就是让检察官写的小说被法官退稿。

检察官是艺术家的话,律师就是批评家,检察官是堆沙堡的孩子的话,律师就是海潮。检察官是清纯正太的话,律师就是夺走正太贞操的无良大叔。

聿律记得Sam曾经和他说过,有些年轻躁进的律师会认为律师生来就是和检察官对抗的,上了法庭非把对方攻击得体无完肤不可。但其实律师要做的,只是让那个沙做的碉堡坍塌一小角,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完美就够了。

换言之,不需要摸遍正太的身体,只要摸对敏感点,就足以在床上征服美少年了。

好的律师会找到那个敏感点,并倾尽全力攻击那个点。而不是像个欲求不满的变态大叔,把时间耗费在无意义的前戏上。

“再请问这位证人,请您仔细地看看法庭上这位先生,当天这个人确实有到旅馆开房间,是吗?”纪岚又问。

服务生看了被告席上的青年一眼,聿律进门时也注意到这位纪岚的客户,其实自从知道纪岚承接这案件后,聿律基于爱乌及乌也曾上网查过这个豪门小开的资料,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屌儿啷当,染著一头玉米须般的金发,琐骨地方还有刺青,一看就知道是公子哥儿,某天会因为酒驾入狱的那种。

但是今天站在被告席上的青年,聿律倒是讶异的发现,不仅穿了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连头发都染回了正常的黑色,剪成乖巧的齐眉头,还戴著不知哪来的黑框眼镜,这个小开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近视的样子。

聿律知道这肯定是纪岚的策略。法庭上被告的印象分数也十分重要,在五五波的情况下,有时会关键性地左右判决的结果。

虽说这种方法听起来有点卑鄙就是了——但聿律记得纪岚曾经跟他说过,律师的世界只有胜诉才是一切。虽说主持正义什么的也是台面上的说词,但胜诉率不高的律师根本不会有案子,没有案源的律师谈什么都是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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