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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为名(出书版)(174)+番外

他深吸口气。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受害的病患肯定也有爱他们的家人,但四弟……他自从父亲安排他相亲之后,精神状况就一直很差,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他就这样下去。”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记得先前你们还算聊得来,很久以前前辈住院时,纪化还特别打电话来要我替你延长住院时间,说是想好好照顾你。我想要是前辈的话,说不定能突破四弟他的心防。”

纪岚说著,到最后几乎是求恳的语气了。聿律感觉自己心中有道木门,被无数的铁炼木栓重重锁著,而现在正有人试图用小钉拔将他翘开,一点一点地。

聿律用手掌抹了抹脸,往掌心长长吐了口气。

“让我考虑一下。”他用手遮著眼睛,掩饰嗓音中的沙哑。

“聿前辈……”

“你可以先把相关资料用E-mail传给我,我的邮箱没有换,和八年前一样。”

聿律缓缓地说著,“我会看看情况,思考一下,如果我想接,一周以内会再联络你。”

手机那头好一会儿没有出声,聿律想纪岚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毕竟八年前,他们还一起站在法庭上的时候,印象中纪岚只要回过头来吩咐什么,聿律从来没有拂逆过他的愿望。

但现在和八年前已然不同了。他聿律也不是八年前那个聿律了。

“前辈……还好吗?”

聿律还在思潮起伏,便听见手机那头的人问。

“什么?”

“嗯,只是忽然想问一问。感觉我和前辈……很久没有见面了不是吗?”

纪岚似乎有些犹豫,“前辈过得还好吗……这几年?”

聿律吸了口气,“没什么不好的。”

“那之后,我是说……Ricky,林先生也走了很多年了。”

“嗯,已经五年了。”聿律淡淡地说。纪岚便接口,“前辈现在……是一个人住吗?还是住在原来那个地方吗?”

聿律还顾了一眼这间十年如一日的套房。“嗯,看起来是没什么变呢。”他自嘲似地笑笑。

要是以往,聿律想自己八成还会补一句“怎么样?看我这么寂寞,今天晚上要来陪我吗?”但别说对象是纪岚,就算只是个普通的圈内旧友,现在的聿律也无法再把这样的话轻易说出口。

“那之后我打过几次电话给前辈,前辈总是没接。我想说让前辈静一静也好,等前辈心情平复了,或许可以……我是说,聿律,我想我们还算是朋友。”

纪岚杂乱无章地说著,“……至少我还是这样想的,如果前辈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或任何我能够帮助前辈的地方……我曾经非常倚赖前辈,前辈从前也帮了我许多忙,我希望现在的我,也能有让前辈可以倚赖的地方……无论公事或是私事上。”

聿律不知为何心脏越发纠结起来,特别是听纪岚左一口“前辈”,右一口“前辈”的,一如以往。只觉肺腑之间东一团西一块的,顿时连呼吸都仿佛不顺畅了。

“我还有事,得挂了。”聿律挤出最后一丝嗓音。

纪岚像是被逼住似的,好半晌没有出声,聿律多少知道他的心情,静静待著没有再说话,直到纪岚自己再次开口:

“嗯,我知道了。”纪岚说:“我会把资料寄给前辈,如果前辈愿意帮忙,我也会说服纪化,安排他和你见面,这样好吗?”

聿律舒了舒僵硬的背骨,“那就这样了。”他说著作势就要挂断电话,但没想到纪岚又叫住了他。

“聿律!”

聿律拿著手机僵在那里,没有动弹。纪岚唤了这一声之后也没有下文,聿律却感觉得到,有什么情绪横流在双方的扬声器之间,如此澎湃丰满,让聿律几乎要以为他们昨天才在床上耳鬓厮磨过,而不是失联五年的陌生人。

他真怕纪岚会说出什么话来,什么打破这种“我们已经是无关的陌生人了”这样美好假象的话来。

但好在,纪岚一向比他懂得拿捏分寸。

“……羁押庭的时候,我也会去。”

纪岚仿佛也浸淫在那样的情绪里,好半晌才调整好呼吸。

“有空的话,让我请前辈喝杯酒。”

以爱为名番外八年下(End)

“有空的话,让我请前辈喝杯酒。”

聿律没有回话,直到手机那头等不到回音,似乎也明白不可能等到回音了,自行切断了电话,聿律才松了五指,任由手机从耳际滑落腰上。

他瞄了一眼搁在脚边的平板电脑,上头还留著他在网路聊天室的对话,聿律越看越是烦心,反手把平板电脑盖了回去,走回卧房,整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俯趴在床上。

看了一眼始终搁在床头柜,那张八年如一日的合照。

那是他和Ricky唯一一张合照,照片中的Ricky穿著绿色病袍,被站在身后的他用双手搂著,聿律光是看著那个画面,就能够回想起当时自己四肢是如何地颤抖。

照片是Ricky的阿兄Ben拍照。聿律也还依稀记得,那个粗鲁的男人按下快门时,眼眶是如何被泪水模糊著,以至于照片里他那张帅脸也跟著糊了。

“Ricky……”

***

Ricky走于五年前。

正确来讲,Ricky在和他再次同居以后,在世上活了两年又十一个月零十天。

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一起渡过了两年十一个月零三天的岁月,差距的七天的是在医院里,Ricky在发病之后死活不肯住院,而住院不到一周就逝世了。

生前Ricky拒绝接受任何积极的治疗,即便纪岚动用企业辅助的名义,请了一流的医师拟定专业的疗程。据说有患著在这样的疗程下活了十年,病毒和并发症都受到了有效的控制,Ricky也全然没有领情,还为此和聿律吵过架。

“我没有生病。”当时那个少年轻轻地说,像个单纯拒绝吃药的孩子:“我没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到医院去。”

而那两年十一个月过得是如此平静寻常,Ricky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替他做家事,偶尔兴起来煮道家常小炒。假日时和他联袂去看个电影,有时到附近的公园散个步,寻常到有点无聊的地步。

硬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Ricky始终拒绝和他上床。虽然聿律自忖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查过资料,再三向Ricky保证过没问题。

但当时少年对这一点非常坚持。那三年里,他们生活得像守之以礼的老夫老妻,除了出门回家彼此交换的晚安吻,还有偶一为之的亲密举止,几乎不曾有过越界的行为。

他对自己也感到惊讶,如果告诉三年前的他,他聿律也能过这种苏格拉底式生活,那个过去的聿律一定会嗤之以鼻。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样的交往模式并没让他和Ricky从此成为陌路人,比起从前那些肉体的回忆,或许这时的他们更像情人一点。

他和Ricky之间确实有“什么”在滋长著,在那短短三年之间,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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