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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树一样高(69)+番外

“立树,怎么啦?”秀朗微微一笑,“这次不叫我『把拔』了?”

像大树一样高56

“立树,怎么啦?”秀朗微微一笑,“这次不叫我『把拔』了?”

立树的五指紧紧揣着我的衣摆,从我的肩隙望着林秀朗。好半晌才小声开口。

“把拔。”

“真乖。”

秀朗夸奖他。我终于按捺不住,一手压着立树的手臂,一边站了起来。

“林秀朗,你到底想怎样?”我瞪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你来是想干嘛?』,唉,恒恒,感觉最近我们见面,你总是劈头就问我这些话。就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见他走近我,迳自坐在我面前的榻榻米上,上次他突然扑倒我,红着眼眶要我不能有他以外男人的那幕,忽地浮现在我眼前。我警戒地盯着他的行动,但他只是坐着,拿起我刚才泡好的茶,自己倒了一杯,握在手里旋转着暖手。

“我们认识几年了,恒恒?”秀朗忽然开口。

我怔了一下,未料他会提这个。“从认识开始算的话……已经十四年了吧?”

十四年,然后有一半的时间是情人关系。在我相识的所有人里,的确没有一个人能像秀朗那样,与我的生命牵扯至深。

“是吗,十四年啊。”

秀朗长长吐了口气,似乎相当感慨的样子。他转回头来望着我。

“我听爱文说,她上星期来找过你。”他说。

我心口跳了一下。“爱文她……说了我什么吗?”

秀朗笑了一下,“文文没说你什么,她只说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还说觉得,说不定立树给你养着也不错,如果你坚持不放人的话,那她就再找别的孩子,反正世界上等着被领养的孩子到处都是,不一定要执着于立树。”

我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感慨,没想到林爱文那丫头,也变成这样明理的女人了。

“这也是我今天的来意,正桓。”

我吃了一惊,因为秀朗竟然叫对我的名字,这过去十四年来几乎一次也没有过:

“吴正桓吴先生,请你把我的儿子,林立树还给我,可以吗?”

我心惊肉跳,秀朗依旧保持着微笑,坐在榻榻米上一动也没有动。但我却忍不住后挪了挪,靠到与厨房相隔的橱柜上。

秀朗似乎没注意到我的惊慌,只是安静地说:“再过几个星期小学就要开学了,我给他选得那个学校,开学早一点,我得在开学之前,带立树先去适应环境。那里的学生几乎全是大企业子女,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会被人欺负的。”

他又回头望着我。

“所以我今天一定非带走立树不可,否则就来不及了。你能明白吗?正桓。”

我指尖发抖,看了一眼立树,他早躲到厨房的一角去,和我一样警戒地遥望着他的父亲,就像第一天来我家时,对待我的方式一样。真是只懂得危机处理的小动物。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立树?”

我忍不住问,“是因为……那是郁惠和你的孩子吗?”

“郁惠,啊,郁惠。”秀朗笑着覆诵了一遍,我这才发现,这是秀朗唯一不用叠字辞腻称称呼的人。“没想到会有一天,从你口中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我忽然心口一刺,像有人拿针在上头扎了一下那样。我以为我对秀朗已然死心,但听见他这样唤另一个人名字,还是女人,六年前那种痛彷佛再一次苏醒过来似的。

小K说过,为这种人痛心、为这种人疯狂,不值。我不知道怎么就没能听他的话。

“既然……既然是你最爱女人的儿子,你怎么又忍心把他丢在我这儿?”

我深吸口气,忍住鲠在喉头的酸涩。我想我是有些自暴自弃了,知道郁惠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始终抓着不感放的感情,原来不过是一团虚妄。我以为我和秀朗,至少都曾经是彼此的唯一,无奈命运捉弄,所以才不得不被拆散。

但是不是,秀朗的唯一并不是我。我和爱文一样、和那个特助一航一样,都不过是他心灰意冷、游戏人间时,偶然临幸的过客罢了。

所以他、才能够如此轻易地舍弃。

“扔在这里?”

秀朗歪了一下头,好像我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他还真笑起来。

“我说过任何,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的话吗?”

秀朗的态度终于燃起我的怒气,这个反覆无常的小人,过去因为残存着对他的感情,因而对他每一句话深信不疑的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个大傻瓜。

“你说过,要我照顾立树到成年。”我屏持着教育家精神提醒他。

“啊,我是说过这种话。”

秀朗狡黠地笑了笑,“那是你也拒绝了,不是吗?”

我一时气窒,秀朗不等我多反驳,又说,“而且我记得,上回我出现在这个地方,想要跟你和好的时候,你不但拒绝我,还劈头叫我马上把立树带走。恒恒,所以现在我来啦,按照你的希望,把我的儿子带回去养,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的脑子混乱起来,我想秀朗真是我命中煞星,我所有伶牙俐齿,到他面前便全无用武之地,只能拿来叫床和呻吟。

“秀朗。”

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些年下来,特别是遇见立树之后,我学会了如何放低身段、如何向人低头,虚张声势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难道不能这样吗?我知道爱文孩子没了,而且也不能再生了,但既然你们夫妻俩都是要收养,难道不能……另外再收养一个小孩吗?等着被收养的孩子,其实很多的,像杨……像立树上的幼稚园里就有一个。”我小心地看着他。

“领养立树以外的小孩?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秀朗故作惊讶地看着我,他笑得和进门时一样轻松、从容。

“恒恒,你是哪里发烧了吗?”他说着还真伸手往我额头摸来,我想起他上次的行迳,不敢让他接近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秀朗彷佛也注意到我的惧怕,我见他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立树是我的亲生小孩喔,是我看着郁惠怀胎十月,受尽痛苦,为我们两个生下来的小孩,之前是因为文文的关系,我不想让她和她的小孩以后为难,所以不得已才把立树寄在你这里,这些我都解释过了。”

秀朗望着我,声音几乎和交往时一样温柔。

“现在我和文文谈过了,她也愿意接受立树,甚至愿意好好地扶养立树成人,所以我才来这里把我儿子接回去。恒恒,你看,这一切不都合情合理吗?世界上有舍弃自己亲生儿子,领养别人小孩的道理吗?你这样说,立树不是太可怜了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嵌在壁角的立树,“对不对啊,立树?”但立树完全没理他。

我心口乱成一团,秀朗每一句话都钉在理字上,和爱文的温情攻势不同,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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