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像大树一样高(40)+番外

我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儿童餐厅外走。杨昭商也立时站起来,伸手就要拉我,但我一口气憋在那里,浑身都是肾上腺素,竟然一甩就把他推离两步。

“正桓。”

杨昭商叫了我一声,我的鼻腔整个是酸的,忍着才没有让它从眼框里掉出来。我再一次甩开杨昭商,走到餐厅遮阳蓬外。

我背对着杨昭商,一个人看着游乐园人来人往的街道,深吸了两口气。其实我知道杨昭商说的没错,但就是因为说得太对了,我才更无法接受。

一开始接受抚养立树这件事时,我确实是觉得很委屈,甚至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千方百计地想摆脱他,就算到最后不得不认命,我还是有种自己做了件好事的感觉,因为我的缘故,立树才不用因为他那不负责任的爹而流落街头。

但是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

我只知道,很多天晚上,我和他手牵着手,一齐踏上归途,很多个夜里,我抱着立树,听他讲故事哄他自己入眠。

以及那天晚上,我和立树脱得光光的,在浴室里坦承相见。那个时候,立树从哪里来、是什么人的小孩,忽然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立树。因为他是立树,所以我养他、喂他、照顾他,我牵着他的手,走过每一条过去我一个人走的路。

我站在墙角,背对着人群,任由眼泪流个不停。我知道杨昭商在看我,但我就是停不住泪水,直到杨昭商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把他的头硬弯靠到我背上。

“你说的没错,”

我先开了口,深吸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会愿意扶养立树,的确是动机不纯。”

我说着眼泪又滑作了一团,突如其来的悲怆感裹住了我。秀朗的事、爱文的事、立树的画,秀朗抱我大腿时说的话,还有一个月前,在昔日的办公室里和秀朗巧遇时,他那种带着侵略与意图的吻,全都鲜明地浮上脑海。

但我无法像过去一样,放任自己沉浸在自怨自哀的漩涡中。我只觉得难过,单纯地难过,我只想好好地放声哭上一场。

“我没有打算苛责你,对不起,我这个人总是这样,很不会安慰人。”

杨昭商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带着烟草般的苦涩。但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无法听清他嗓音中的异样。

“每次谁和我说什么……似乎需要我回应的话,比如前妻和我就是这样,我就会忍不住开始思考、开始分析。”

像大树一样高32

“每次谁和我说什么……似乎需要我回应的话,比如前妻和我就是这样,我就会忍不住开始思考、开始分析。”

“然后职业病就出现了,明知道对方心里难受,明知道这时只要说什么:『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就够了,反应过来时自己却已经说了一堆,对方也早就被我伤得不能再伤了。”

杨昭商抚着我的肩,又苦笑了下。

“某些方面,这也是我和她离婚的原因之一。”

他见我哽咽着没说话,伸开双臂,又从背后搂着我。

“现在仔细想想,我会说那一堆有的没有,根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无法掩饰刚才听你说那些话时,第一时间从丹田涌上来的,那种生气的感觉。”

我这回有点惊讶,想回过头来,但杨昭商把下巴搁在我肩头,搂我搂得更紧了。

“我生气,而且是气得要命,生气到我必须找些反论让我自己冷静一点。而且比起怒气,我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在你提到立树的父亲时,那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嫉妒心。”

杨昭商深吸了口气。

“我想我嫉妒的不只是立树的父亲、还有立树,想到你是对立树的父亲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才愿意扶养这个孩子的,我就快要受不了了。身为教职人员,这实在是很要不得的心态,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失格了。”杨昭商苦笑着。

我闭起眼睛,任由最后一滴泪滑过我的嘴唇。

我感觉杨昭商扳过了我的肩,我没有反抗,他似乎迟疑了一下,跟着温暖的感觉覆上了被眼泪冲凉的地方,越变越热、越变越烫。

杨昭商吻了我,我的脑子里只装得进这样的讯息。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克服吻一个男人的障碍的,竟然第一次就做得十分到位,他没满足于浅尝辄止,他把舌头伸进我的口腔。他就连舌头也比一般人长,像要从我体内最深处抽取出什么般,简直要单凭舌尖把我的喉咙戳穿了。

我花了十五秒才反应过来,双手并用,把杨昭商推了出去。他踉跄两步,我扶着墙喘息,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又恢复笑意的他:“你……”

立树似乎注意到我们两个在吵架,他从溜滑梯上下来,跑到我面前。

“恒恒,你怎么了?”

他担忧地看着我红肿的嘴唇,“园长哥哥偷咬你吗?”

那之后我和杨昭商几乎没有交谈,他牵着立树在前面走,玩遍了游乐园里所有的东西。杨昭商还自掏腰包买了棉花糖,和立树一人拿一枝,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地吃着。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

天色渐渐晚了,杨昭商就提议说要去做摩天轮,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玩意儿,倒不是太刺激,而是太无趣。一圈绕下来往往要半小时一小时的,在上面大眼瞪小眼,话题该聊的都聊完了,实在是种煎熬。

而且以前只要和秀朗一起坐摩天轮,因为太过无聊,他就会动起歪脑筋。害我每次摩天轮绕一圈落地时,脚都软到走不出闸门,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脚软就是了。

但立树似乎也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想他可能有生以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忍心抚他的意,反正有立树在,我也不用担心和杨昭商关在一起尴尬。

因为天色晚了,摩天轮又面对海港,夜景还算不赖,闸门大排长龙。我和杨昭商排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排到前头,正要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进车厢时,立树却忽然抬起头来。

“妈妈……?”

我和杨昭商都是一惊,我本能地回过头去。但立树已经挣脱杨昭商的怀抱,跳下乘坐的高台。

“立树!”我大叫。

但立树完全没回头,他像是看到什么似地,竟就这样往人堆的方向走,我听见他又叫了两声:

“妈妈……马麻!”

我回头看了杨昭商一眼,和工作人员告了歉,只好也跟着跳下来。立树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脚步竟异常迅速,一下子就穿过了排队区。我心急如焚,一边和排队的人群告着歉,一边翻过无数的栏杆,眼睛始终盯着立树不放,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

“立树!立树!快停下来!”

我一面跑一面叫着,出了排队区,视野便宽阔许多。立树瘦小的背影在前头跑着,我往立树的前方看去,没有看到什么特定的女人,但立树仍然执拗地向前跑着。

上一篇:相信天使就有爱 下一篇:小花与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