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问津(1)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问路系列问津一

问津

我是个很容易被人问路的人。

只要我走在路上,那怕只是去楼下的便利商店买罐水,都会有各式各样的车在我身边紧急煞车,然後摇下车窗探出头问我:小弟喂,新生南路要怎麽走?有一阵子,这种煞停车的绑架案很多,让我每每心惊肉跳。

有回还有两全黑的厢型Lotus在我身边缓缓停住,一群西装笔挺的小弟开门朝我围过来,害我吓得哭爹喊娘,结果为首的黑衣男子只是向我一鞠躬,很有礼貌地问我:

「不好意思嘿,小弟。我们老大忽然想吃麦当劳,你知道这附近那里有?」

但这并不代表,我是个PTT路版的强者。相反的,我是个大路痴。

因为长期用脚踏车当交通工具的关系,所以我对路名一点也不熟悉,对违规右转或单行道什麽的毫无概念,因此遇上行人问路还好。如果遇上的是开车的人,我就常会指错路。

即使如此,向我问路的人还是前仆後继,绵绵不绝。这好像是某种体质,有一度我甚至猜想,是不是我妈在我出生时拜了路神(?),还是在我出生後,抓著我的脚踝浸到路河里,还记得要反过来抓再浸一遍。

不过被问路虽然很烦,被人家抱以「你在这待这麽久竟然不知道某某路」也很讨厌,但被人问路,有时候也会有好事。

我曾经被一位身高180穿著细肩带的美少女问过路,她问完路还意犹未尽(?)地看著我,问我可不可以带她去,但有鉴於自己的贞操,我还是心痛地挽拒了。我也曾经被各式各样的型男问过路,有个只有肌肉像阿诺史瓦辛格的墨镜男问完路後,还一路回头看我,一直看到撞到红路灯杆,被救护车紧急送医为止。

不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一次的问路。

那天下著绵绵的小雨,我的期终报告被教授电的滋滋叫,被迫留在教室里直到八点。那天因为熬夜赶报告,加上吃也吃不好,有点著凉,心力交瘁的结果,就是发展成重感冒,要不是教授大发慈悲,我大概会昏倒在教室里。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挪离普通大楼,要去找我的脚踏车时,隐约路对面有个人朝我冲过来。拥有神秘体质的我几乎立时反应怎麽回事。

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思考路在那里,於是有意没意地向男厕移动,但是那个人却异常执著,竟然追我追到男厕里来。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有半片身子都是血,溅的红光点点,但他还是一直朝我逼近,

『哇啊啊,不,不要过来!』我大叫。

『不,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问一下……』好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声音比想像中柔和,暖暖的相当熨贴。但我当时吓死了,那有心情欣赏: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绝对不要!』

『不……我真的只是想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你天杀的想问我路对吧?为什麽他妈的每个人都要跟我问路啦!旁边人这麽多不会去路人喔!我又不是路神我怎麽可能什麽路都知道,不要再问我了啦,我受不了了啦,呜……呜呜呜……』

『…………』

我那时一定很丢脸,只记得我抱著双膝,忍著浑身的高烧,就坐在男厕地板上哭了起来。哭著哭著,就失去了意识。

多年以後,我窝在他的怀抱里,问他:「当初你为什麽会挑我问路?」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抓某个路人问一问,我是不是身上有神光还什麽之类的。但我从未碰到同一个路人两次,除了他以外。

他侧头想了一下,用一贯柔和的语调说:

「不知道耶,那是一种直觉。」

「直觉?」

「嗯,虽然那附近人很多,但看见你时,不知怎麽地心里就有种直觉,觉得这个人不会骗我,会指引我到正确的方向。」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脸,又说:

「你不知道,或许你自己没问过路,但是对问路的人而言,心里也是很忐忑不安的,害怕人随便指路、害怕人恶言相向。问路者和指路者之间,在问路的一瞬间,其实就建立了一种信赖的契约,而你有那种令人信赖的特质。」

真的吗?我听著他彷佛恶魔蛊惑人的柔绵嗓音,仔细想起来,我好像真的不曾向人问过路,我出门都会带地图,就算迷了路,我也会打电话叫家人去查路网,而不会向陌生的路人询问。

似乎在内心深处,我不相信有人能指引我正确的道路。即使我是路痴。

总之那天,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台大医院的病床上,而且还是单人房,我的报告和书包都整整齐齐堆在一旁。我正感到徬徨失措时,才看到那个路人满眼的血丝地走进来,但已经换上乾净的上衣,是polo的白榇衫,配上金属的十字架项鍊,给人一种拘谨中暗潮汹涌的感觉。

他看见我醒了,只瞥了一眼,就无精打采地转过头。

「你醒了。」

「啊……是。」其实我一瞬间有点不认得他,他和那个满身血迹,穷途潦倒的男人有些差异。何况我很少记得问路人的样貌。

「你昏倒了,发高烧到40度,只好叫救护车来把你紧急送医,我也因此顺利抵达医院。」我发现,他的眼眶也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很难想像,看起来如此沉静如水的男人也会哭。

「喔……喔!」

「如果你恢复精神,就连络你的家人吧。这个病房我帮你包了起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就当我没注意你病得这麽严重,还向你问路的歉意,再见。」

他说完这些,沉默地转身就走,我连叫住他都来不及。当时我觉得他十分不近人情,就算我没成功地为他指路,也不用这样冷冰冰的吧!

我通知家人来接我时,他们都吓了一跳,我老爸办出院手续时,一直啧舌啧个不停:「夭寿喔,不是才感冒发烧而已,需要包到一个月的台大单人病房吗?靠,我说安仔呀,你乾脆不要回家了,在这里住一个月还有特别看护,怎麽看都比家里舒服耶!」

这个提案被老妈驳回,老爸一脸自己也想进去住的样子。我也不知那来的好奇心,鼓起勇气向正在登记的护士开口:

「请问……那个为我订房的人……」

「嗯?你是说何先生吗?」

护士说,我本来以为她会不理会我,但她竟对他异常的有兴趣,巴著我的手问我:

「你认识他吗?他很神秘哩,昨天晚上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冲进来,在大厅吼著问加护病房在那,然後脱掉上衣就杀了进去,整间执班的医生没人敢拦他。喂喂,他是不是你朋友啊?」

护士的眼睛里写著红心两字,我才想起那男的好像长得还算不错。

我不致可否地继续套话,然後我才知道,在我之前被送进加护病房的,是他怀孕七个月的结发妻子,她们结婚不满一年,妻子竟然被人一刀砍在肚皮上。送进急诊室时,小孩已经先死亡了,妻子经过急救後,昨晚十二点回天乏数。算了算时间,就是在他来向我告知情况之前。

上一篇:实验情人+续集 下一篇:路遥知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