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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王子(7)

菲利普的身体仍旧裹在毯子里,他朝约翰和火堆靠近了一点,约翰看了他一眼,从毯子的细缝间看见他苍白骨感的锁骨,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女孩变成这样的某一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浑身裹著白裘的女人来到了女孩的住处,她对女孩说她喜欢她,要女孩跟他走,女孩回头看了追过来的男孩一眼,毅然决然地踏上女人的马车。

「原来那个女人是北方的冰雪女王,她掌管这世上一切寒冷的事物。而她认为女孩的心冰冷似铁,很对她的胃口,希望将女孩据为己有。」

「她结婚了吗?」菲利普忽然插口。

「谁?」

「你说的那个冰雪女王。」

「你想娶她吗?」

「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菲利普摸了摸鼻子。

「女孩就这样被冰雪女孩带走了。男孩对此伤心欲绝,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他一直以为,就算是被恶魔的碎片入侵,男孩在女孩心中也应该是特别的,就算世界颠倒过来,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男孩实在受不了,就一个人踏上寻找女孩的旅途,途中遇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包括巫婆施法将他脚上的鞋子变成船,让他可以渡过激湍。有一对王子和公主,因为可怜他长途旅行,而给了他一辆金色的马车。」

「你说过这不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他们只是过场,跑龙套的,後面不会再出现了。」

「好吧。」菲利普妥协了。

「他也遇到了不少险阻,包括有次他经过一座森林,遇到一个强盗头子,强盗头子的兴趣是吃人肉,他想要把男孩给吃掉,但男孩运用他的机智,最终还是千钧一发逃过了这个劫难。」

「强盗头子是男的还女的?」

「我认为要是我们一直拘泥在无谓的细节上,这个故事会永远说不完。」

「好吧。」菲利普妥协了。

「男孩经历了千辛万苦,最终终於抵达了冰雪女王的宫殿。那是一间极为冰冷的宫殿,到处都是冰和雪搭成,放眼望去只有寂寞和绝望,光是看著这样的光景,心就像脆裂一般疼痛起来。究竟是如何的寂寞,才能铸成这样一座宫宇呢?男孩忍不住这样想。

「男孩忍著锥心的疼痛,一步步走进宫中。宫的中央有一座池子,池子结成了冰,而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就趴在地上,玩弄著那些冰裂成的碎片。」

菲利普静静地听著,约翰又继续说。

「但此时男孩却震慑住了,因为趴在碎片上的女孩,身上竟是一丝不挂的,而令他震惊的并非女孩在寒冷刺骨的宫殿中赤身裸体这件事(虽然这点他也满震惊的),而是女孩的身体,竟不如他所想像的,是属於这世上另一种性别的身体。」

「女孩是带把的?!」菲利普瞪大眼睛跳起起来,身上的毯子落到地上。

「你可以不用如此震惊,把衣服给我穿好。」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菲利普眉开眼笑地说,他试图搂住约翰的肩膀,但当然是被约翰躲开了。

「这时候冰雪女王出现了,他把女孩带到男孩面前,告诉他说,其实这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是男孩,只是他非常非常想成为女孩,所以总是以女孩的装扮出现,以女孩的面目欺骗世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他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了。

「但是镜片掉进他眼睛里之後,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努力,那都是莫可奈何的。他看清了自己是男孩的事实,也看清了,另一个男孩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当作女孩看待的事实。

「镜片甚至让他看到了另一个男孩的未来:等他们逐渐长大,另一个男孩会发现她根本就不是女孩,他会跟一个跟她过去面目相似的女孩在一起,他们会一起玩耍,一起出游,一起做过去所有他们共同做过的事,甚至一起走过剩馀的人生。」

约翰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所以女孩——男孩离开了,在这座都是冰的宫殿里,他可以封印自己的寂寞,可以封闭自己的感官,他甚至可以利用碎片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如假包换的女孩。」

约翰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菲利普也没有问。他重新裹好身上的毛毯,又往约翰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这次约翰没有躲开。

「如果我是那个男孩,我是说差点被强盗头子吃掉的那个男孩。」

菲利普开口,他的脸几乎靠在约翰颊边。

「我会跟冰雪女王说,请她也把镜片刺到我的心底,这样子我看出去的世界,将会和现在有多麽大的不同。」

约翰感觉菲利普呼出的热气吐在他脸颊上,他把脸别开。

「怎麽样的不同……?」

菲利普贴著他的颊,距离只有一公厘,或者没有距离。

「我也不知道,或许所有的公主都会变成王子,所有的巫婆都会变成大叔。也或许所有坏心的後母都会变得善良,所有衣冠楚楚的人都会开始裸奔,所有的不幸的青蛙、不幸的人鱼,都会变成天下最幸福的人……」

「菲利普。」约翰截断他的话。

「嗯?」

「你靠得太近了……」

约翰缩在石壁的一角,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避无可避。

菲利普低沉地笑了。

「那,如果再近一点?」

两个王子六

「那,如果再近一点?」

菲利普说著,捉住了约翰唯一能够闪避的下颚,给了约翰一个浅浅的吻。

隔天约翰早早就起床,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睡。他收拾好所有的行囊,也没有叫上菲利普,自己踏上了往西的道路。

他知道五分钟之後,菲利普从他身後跟上来,然後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过。

山路越来越崎岖,天气也显得越来越热,每天晚上约翰都热得难以成眠。

但菲利普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似的,他似乎相当惯於旅行,应该说,约翰这辈子还没见过像菲利普这麽会睡的男人,一觉睡下去就要用踢的用踹的才能叫醒。

几夜失眠体力不支下,约翰决定卖掉身上的腰带,去买一匹可以骑乘的马。

他在一个山城里遇见一位殷实的马商,他的马既雄壮又健康,也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约翰用他的腰带换到了一只纯白的两岁小马。

「你要叫他什麽名字?」菲利普问他。

「菲利普。」约翰说,等著菲利普抗议。

但菲利普却笑了,他拉下马的辔头,抚摸他额上的白色毛发。

「这真是个好名字。」

那天他们就在山里休息,多了一只菲利普(马),不知为何整个热闹许多,约翰把他的白马系在一边的树上,自己在树下扎了营。

「我以前听过一个你们东方国度的故事,有条长长的东西因为误喷了不知道什麽东西,结果被罚下到人间变成一只马,有个和尚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要到一个地方去取什麽精,他就罚那个长长的东西变成的马日夜给那和尚骑,一直骑到他取到精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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