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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54)+番外

“你敢!!”披狼咆哮,杖尖在他脖上划拉出一道血痕。

披解当然敢,反正事已至此,不如杀了行过一了百了,冷声又喝道,“杀!”

那戴面具的男子却并未动手,反而退了一步。

披解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回头瞪向那男子,对方却只是沉默地回看向他,摇了摇头。

陡然的变故不仅惊了披解,也困惑了其他所有人。

这神秘男子约莫一年多前出现在披解身边,几乎形影不离,不参与帮里事务,只作贴身的侍卫。帮中旁人从未听见过他开口说话,面具下的面貌也不得而知。此人身份神秘,身手却极为了得,自他出现后,首领的安全护卫工作全在他一人身上。

然而现在……一个侍卫却竟然对首领摇头?

披解脸上似凝了层冰霜,也不再多言,反手一杖击得披狼退出几步,接着闪到行过身前,就要亲自下手。

谁料即便他自己动手那神秘的男子也不依,一侧身挡在前头,按住了他的杖。

披解脸上带了怒,低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行。”那男子开了口道。

声音极其的沙哑难听,像被烟熏火烧过一般,连发出的字音也模糊不清。

他接着又开了口,发每个音都极其困难似的,艰难地又挤出几个字,“他……救……杀……不行……”

这样几个字又哪里让人听得懂,披解脸上怒气更甚。这人违抗他的命令,似乎远比他侄子的荒唐行为对他的冲击更大。眼中寒意加深,手里的杖一提——

“叔父!”被他们忽视了的披狼从旁边□来,两手一把抓住他的杖,说的话虽然俗得酸牙,但实在是这个场合必然要说的——“您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披解给气得脸上筋肉抽搐,大喝一声,“荒唐!!”

他一杖刺去,本以为披狼要躲,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侄子迎杖而上,锋利的杖尖瞬间刺入后者胸膛。

旁观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披狼口中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手抓着插在自己胸前的拐杖,整个人歪歪地就要倒下去。

披解放开执杖的手,一脸震惊,眼睛瞪大,脸上血色渐退。

“狼哥!”“老大!!”边上扑上来几个人架住了他们披二头目。

披狼被他们架着,勉强还能跪坐着而不栽倒在地,咬着唇忍着痛,一脸的苍白惨然,吃力地仰脸向着披解道,“叔父……与此人纠缠不清……是侄儿自愿,若是为此死了,也是侄儿活该……您要杀他,侄儿拦不了,只能陪他一起死……但您听侄儿几句,他……杀不得……”

他咳出一口血,喘了口气,接着道,“他是尚其楼背后的主子……”

此事披解早在十六年前就已大致猜到。这并不能阻止他杀行过——尚其楼的情资虽难得,却远不如保持他帝克斯未来首领的头脑清醒重要。再况且杀了行过,得不到的情资大家便都得不到,算起来帝克斯也不曾亏本。

但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些,他只睁大眼睛看着他侄子,方才执杖的手微微抖着。

他侄子仍坚持着、一句一顿地、继续吃力地与他分析,“……他现在失忆了……又被侄儿封印力量……如今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神智只如三岁幼童……断不会威胁到我们……”

“尚其楼的情资网……还在那个叫其若的女主子手里……倘若您杀了他,其若无力寻仇……很可能与保夕联手……对付我们……倘若留下他……以他和其若的关系……尚其楼日后必然……对帝克斯言听计从……”

他停下来又呕了口血,声音渐低,“到时……不要说一年三次情资……十次……百次……都可以……”

汩汩鲜血随着他的话,从口中不断涌出。

披解的唇抖着,几乎都快听不清他侄子说了什么,想要弯身下去扶对方,离了杖的身体却摇晃着站立不稳。

“不杀他!”他终于能够开口,声音都是抖的,“你别再说了!我答应你,不杀他!”

戴面具的男子挨过去扶他,他却用力挣开对方,急急地冲旁边张望着大喊,“大夫呢?!马上去叫大夫!!快!!”

白惨惨月光下的寒府大院里一片混乱。披狼的神智在这喧闹声中渐渐不清,眼前不断有人影晃动,熟悉的人声响在耳边,但他已分不清谁是谁。

只挣扎着扭转身,回头去寻行过的影子。

他听清楚了,他叔父说了,不杀行过。

周围都是人挡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推开那些似乎想要阻止他动作的人们,挣扎着摸到安静地躺在地上、被褥子裹着的那个人。

他想将那人抱进怀里,胸口插着的一根东西却拦在那里,只能摸着对方的脸,拉着对方的手。

他于将要昏睡过去的恍恍惚惚中,将自己的脸贴近行过,却迎上一双波光泛泛的眸子,月光下亮闪闪的。

是行过定定地看着他。

行过一早醒了,他之前对他叔父的那番话,不知道行过听了多少,听懂了多少。

抓着行过的手慕地握紧,披狼嘴张了张,想解释,却只有血溢出来,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第 33 章

披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他久违了的血海之梦。红汪汪的大海,蓝湛湛的天幕,狐狸状的云。许久不曾梦到,披三少都禁不住有些感慨与怀念。

他在梦里游啊游啊,游到海中央的小岛上。躺在暖洋洋的沙滩上,瞧着天边那朵狐狸状的云悠悠晃晃飘下来,化成行过坐在他身边。

斜飘的眸子流光异彩,微眯了眨一眨,牵唇浅浅一笑。

披三少特不屑地回他个白眼。你少来这套,老子早习惯了!

行过吃吃地笑起来,哦了一声,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接着抬手来冰凉凉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点,笑道,小狼,你印堂发黑,面色发青,瞧着像是有血光之灾啊。

这十成十的废话!他认识行过这些年来,血光之灾还少了吗!身上的伤几乎就没停过!流个一桶半桶的血,就如早餐吃个包子一般稀松平常!

因此只黑着脸不说话,哼了一声,光瞪着行过。

行过仍浅浅地笑着,挨近他道,你不怕?

披狼不答他。

行过有些愁地自言自语着,要怎样你才怕呢?

他一翻手,手里多出把短刀来,面上平平静静地,一刀扎进披狼胸口。

痛不痛?怕不怕?你瞧,都是血哦。

披狼慢慢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刀子插在他心窝上,瞧得见血如泉涌,却一点痛觉也没有。他抓住行过持刀的手,摇了摇头。

哎……

行过叹了一声,偏头瞧了他半天,突然道,我明白了。

他挣开披狼的手,向海的方向退了一步。

你怕的是这个罢?他笑着道,又往后退了几步。红色的海水卷上他的脚踝,接着猛一个巨浪,水花绽放,他的人便隐没在海水里,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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