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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42)+番外

“哈哈哈哈……”行过仍笑着,那笑却渐渐苦涩起来,目光涣散,被披狼摇着,却一点反应也无,只顾自己笑着。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笑着道,“好笑的是……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样!我们居然打了一架!哈哈哈,我居然又和你打了一架!”

他一边笑着,一边颤抖着手摸上自己左边胸口,手在那片血肉模糊里摸索着,按着自己心口,接着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那少年,收了笑容,脸上的表情像孩童一样迷茫,“奇怪了,这里没跳。”

少年仍是那副古怪的表情,回看着他。

“奇怪,一点都没跳,一点也不痛……”行过自顾自地说着,接着,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突然一使力,五指狠狠地□了自己的心口!

本就血肉模糊的胸膛登时又涌出大股的血来。

披狼眼睛瞪大,完全想不到行过这是做什么,呆得连出手阻止都忘了。

行过似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眼睛黯淡无光地仍看着那少年,手下再一使力,手指没入了更深了一些。

大股的血从他口中溢出,连说话都黏糊和断断续续起来,“真是奇怪……这么多年来,我无数次地想,见了你会是什么情形……没想到……竟是见面不识……没想到……这里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曾为你哭红了眼,熬白了头……到现在……居然一点都不痛了……这里……都快不会跳了……”

他咧了嘴又笑,笑容却渐渐惨淡而苦涩,声音小了下去,“呵呵……原来我真是忘了……忘了你的模样……连心跳也忘了……连爱都忘了……我是谁……你又是谁……”

他哇地又咳出一口血。

“行过!”

披狼的叫喊已入不得他耳,行过的身体软了下去,头靠在他胸前,眼睛慢慢地盍上了。

……

雕啸声响彻山谷。蓝羽金额的大雕围着河谷边的小木屋盘旋数圈,终于降了下来。

少年站在屋顶上伸着手臂,待它停落在自己臂上之后,淡漠漠的表情看了看它爪上的伤,抱着它跳下地。

他推门而入,走到床前,将那只雕放在一边柜子上,抚了抚它的羽毛,又接着看向床上那人。

女子坐在床边,右手上缠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正按在行过胸口的伤上,那金光中似有水波浮动,不多时便见血流渐止,破开的皮肉都重新愈合。

她的手慢慢下移,神情专注认真,没有放过一丝伤口地施着法,渐渐地就移到行过腰腹。

突然她的手顿了顿,表情凝了一下,道,“你们都出去一下。”

少年看了她一眼,脸色虽冷,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依言将那只伤雕抱起转身又出了门。

披狼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女子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愁的模样和行过很像,仰脸对他道,“小哥,你不出去我可没法治疗哦。”

“他没事?”披狼却问。

女子眉毛一挑,遭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嘴一撅,“有我在这儿,能出什么事。哎,先出去啦~”

腿似灌了铅,披三少爷一步三望地勉强把自己挪出去了,守在门边还想看,被那女子啪地关了门。

剩下他和那少年在门外面面相觑。

两座冰山凑一块儿实在是没什么看头,那少年冷冷看他一眼,抱着雕走开几步,在门口附近寻了张石凳坐了,眼神淡淡地看着屋子的窗户,若有所思。

披狼却仍是固执地守着门口。

他在这里越待得久,就越感觉寒冷与疏远。这山水和小屋都不真实,这几个人也是。

行过与他们就像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地方的人,背负着沉重的过去,藏了滔天的秘密,身份特殊诡秘。只有他只是普通的人类,只有他被阻绝在看不见的屏障之外,只有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介入。

他的眼角一直在跳。

屋子里,女子皱着眉头揭开了行过裹身的袍子,露出血迹班驳的下ti。

红色与白色都结成了块,粘在苍白的皮肤上,很是扎眼。

女子皱着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露出同情的目光,将发着光的右手移了上去。

一边愈合着那伤口一边道,“醒了?”

行过低头看着她,对她分开自己双腿、将手贴在自己股间的动作并不在意,一脸无神。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是外面那人?”女子疑惑道,“他是什么人?人类?”

行过并没有答他,只是一直一直地看着她。

女子将手里的光芒收了回去,替他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也回看着他。

“我没想过有‘你’存在。”良久,她轻声叹道。

“……我想过,”行过终于开了口,哑声道,“发现他不在魔石里,我就想到了。”

“是啊,我早该想到……”女子叹了一声。

三千多年前天魔两界圣战,天界领军者司战圣天使呤言与魔王三太子修瞑,本是敌对,却不料互生情絮。最终修暝故意战败于呤言杖下。呤言耗尽灵力、甚至不惜以毁损魔界地脉为代价,将濒死的他封印于一块魔石之内,自己亦不堪重负,魂魄一分为二,与魔石一起散入人界。

呤言本是无性体,经此分裂,化成两个单独的个体,一男一女,一雄一雌……

她抚上行过的脸,眸子里的神情复杂,“……我早该想到,既然有‘我’,应该还有一个‘你’才对。我们……本是一人。”

行过抬手覆在她手上,比起她温热滑润的手,他的却明显地冰冷无血色,他眨了眨无神的眼,低低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女子想了想,“两千多年前,天界历……应是黄光四百三十五年,我记得那年天魔两界重开贸易。”

“原来那么早……你运气真好,”行过苦笑了一声,“……我那时……呵,我连我那时在人界还是魔界都记不清了。原来你这么早就寻到了他,呵呵,可笑我时至今日还在寻……”

“是我的错,”女子叹道,“魔石善吸亡人魂魄,于他身体有害,留在身边不行。被图谋不轨的人拿到又只会祸害人间。质地偏又特殊,破坏不能。我当时寻到魔石,解开封印,替他重塑身体以后便特意将它沉入深海,加以咒缚,只期不要再被人寻到。”

行过笑得更苦,“原来如此……果然难寻。你这一沉,我多寻了两千多年。”

要不是两千年沧海桑田,水位下降,阴差阳错地让炼西的船队寻到,他只怕还要继续找下去。

“两千年,”行过继续笑着,“你们日夜相伴,逍遥快活,我却一个人苦苦地寻着……漫无方向、毫无线索地寻着……寻一块早就空了的石头。”

“对不起……”女子道,摸着他微弯的嘴角,眼里也露出苦涩,想抹去他哀伤的笑容,却似乎无能为力。

“罢了……”行过声音更低下去,疲惫地闭了眼,“这都是命,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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