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像是一把刀子(朋友如梦后续)(10)+番外

哪怕无力到比脚下的杨树穗子还要软弱还要卑微,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用尽全部生命般,艰难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远在省城的母亲。她一位同事的女儿师范毕业,要到T镇中学做音乐老师,委托严力明天接站,以后也要请他多多照顾。

这女孩子严母是见过的,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出众,倒也斯文清秀。听同事说她要到T镇工作,不由想起严力的寡言与忧郁,担心他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忙不迭要替他制造一个认识的机会。怕姑娘接站时认错人,又奉上一张严力的照片。

严母的同事也是母亲,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虽然对照片上的小伙子很满意,但这事毕竟还要当事人说了算,并不敢把话说死,只说这下放心了,两个在异乡的年轻人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严母在电话里说着姑娘的姓名和特征,明天到站的时间,严力的回答却迟缓而木讷。严母不禁又担心起来。

自从上次他意外受伤以后,作父母的便一直放心不下,多次打电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这次更不会放过,从身体状况,到起居饮食,同事关系,工作情况,无一遗漏全部问遍。

严力在电话里简短的应着,虽然心不在焉,也不敢挂断。他一向如此,没跟人摔过脸子,也不曾对人假以辞色,更何况是自己的至亲家人。

挂了电话,严力才回过神,望着天边几缕染有青色阴影的艳红晚霞,意识到已是晚饭时间。他疾步赶回病房,却在门口停驻了脚步。

吴喜妹背对房门坐在床前,正在喂张华吃饭。床头柜上有一只她带来的红色保温桶,盛着新熬的鸡汤。

她低头用勺子舀饭菜时,严力可以看到张华被挡住的半张脸。那张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吴喜妹似乎说了句什么,他的嘴角便微微翘起来。

虽然那只能勉强算是半个微笑,严力却近乎贪婪的凝视着,胸口有一种温暖的热流汩汩的涌动,逐渐蔓延至全身。

严力站在楼道里对吴喜妹说谢谢。他是真心诚意的感激,感激她带给张华片刻的安宁与平和,也感激她让自己从那张脸上看到不可能出现的表情。

吴喜妹羞涩的转动手里的保温桶,不好意思的说:“我说谢谢还来不及,你怎么反倒谢起我来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张华是她看中的人,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两人合成一家,两摊并做一摊。张华住院,她自然应该是那个不眠不休侍侯左右的人。怎奈她父亲早逝,母亲没有工作,还要供弟弟读书,一家的生活全靠她那个小小的水果摊支撑,停业一天都是天大的损失。若不是有严力这个老同学的热心帮助,她不为难死怕也要累死。

这时,严力的手机又响起来。吴喜妹点头示意他接电话,悄然转身离开了病区。

电话是江大江从外地打来的,说是外调了几家需要石蜡做原料的单位,发现他们有的是几年前从“江海”进过少量的货,有的根本和“江海”没有任何业务往来。

“我跟主任汇报过了,大概明后两天就能回T镇。”江大江的话音里不自觉地带出些兴奋。

严力半责怪半揶揄的说:“无功而返还这么开心?”

江大江有瞬间的结舌,很快回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你一个人在外地累个半死,不高兴回家才怪。”

挂上电话,严力禁不住琢磨。不可能,“浩腾爆破”明明说他们好几家公司为拿到优惠价一起从“江海”购买石蜡,怎么会没有业务往来呢?外调没有结果,局里就放弃吗?就这样让半张纸的线索断掉?

执著,有时是种本能。不是自己想坚持,而是坚持着却不自知。

第七章 眼光里

我眼光里燃烧着一团火

是太年轻的错

你眼光里湿淋淋的望着我

好像是你想要点什么

你若需要我,就请你找我

我带你回家去充饥解渴

光阴似水你尽管去喝

我只想过得快活,快活

你若需要我,就请你告诉我

我会好好的将你把握

光阴似箭射穿你我

我只想过得快活,快活

《眼光里》BY黑豹乐队

――

江大江打给严力之后,又拨了一个电话。

廖东坐在刘健明的办公桌对面,听到他沉稳地握着话筒说“很好”,不由长出一口气。

“车你怎么处理的?”刘健明放下电话,眼神犀利的直视廖东。

“我挑的是厂里一辆即将报废的运货卡车。那天用完直接拆散,部分零件卖给外地的汽车配件厂,部分已经销毁。”廖东觉得刘健明有些过于谨慎,想夸张的笑一下,又慑于他的威严,只敢弯了弯嘴角。

刘健明放心的点头,眼波却突然横扫过来,严厉地问:“你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卖力?”

廖东低垂了头,明亮的大眼睛胆怯的躲藏在半掩的睫毛背后,眼里的光亮似乎也被遮住了,蓦然黯淡。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靠近刘健明的手,指尖小心翼翼的抹过他无名指上戒指的花纹。

“嗯?”刘健明将手挪开一点,诧异的皱眉。

廖东忽然笑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很纯真很开心的笑:“我贪财呀。尽心做事你一定不会亏待我的。我倒不指望升职,给你做司机蛮好的,能多赚些钱买得起你那么贵的戒指就更好了。”

刘健明被他的孩子气逗得无奈的摇头:“你帮我给莹玉挑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今天去家里吃饭吧,她一直说要谢谢你。”

“好啊!”廖东脸上照片一样的笑容维持着灿烂,放在桌下的左手拇指无意之间又抠进无名指的指甲缝。指甲与肉本应贴合的地方,鼓翘着,露出淡粉色的肉,渗着殷红的血。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坐在后座的刘健明略显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这次不知道能否真的终结。

偷税的事情,很早就做过,第一次并没有预谋,甚至有些像是无心为之。依稀记得那天要为莹玉买一条她心仪的铂金项链,不知怎么想的就动用了预留的税款。

第一次尝到甜头就有了第二次,自以为财务可以把帐目抹得溜光水滑不露痕迹,谁知被税务局查了个底儿掉,前后一年多竟两次受到行政罚款。

本想引以为戒就此收手,谁知又赶上扩建厂房急需资金,贷款却未能获批。不能增加流入只好控制输出,紧急招集财务准备再次铤而走险。

那时候廖东已经给刘健明做了半年多专职司机,无意中洞悉了偷税的事。

那天也是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廖东开着车,对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说着规劝的话:“偷税是犯罪,轻的罚款重的也要判刑。刘总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只能如此。其他筹钱的路子罪过更大。”刘健明冷冷地回答,故意把话说得狠绝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