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边拿毛巾擦脸边回头走了一步,一眼看见幻觉里的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厕所门口,登时什么不该想的都想起来了,惨叫出声,“哇!!”
裸着密布绷带的上半身、季逸林颇无辜地问,“怎么了?”
“你,你……”随便面红耳赤地结巴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没锁门。”季逸林说。
“不是……我……你……”随便继续结巴,把毛巾丢在架子上,甩下句,“我洗完了你随便用,不是!随意用!”夺路而出。
窝在阳台上打了个电话给同系的同学,对方低低压着声音——显然是头埋在课桌下面接的——惊讶地说大哥你也有旷课的时候,什么?拜托现在都快下课了你就别来了,什么?哦你放心吧没点名,什么?唉这年头谁还抄笔记啊也就你还惦记着那玩意儿你等着我帮你问班长她抄了没……
末了,对方问小兰也睡过头了吗?我女朋友想问她那条蓝色裙子哪里买的?
随便撒谎那叫一个溜儿,眼睛都不眨地回答说她不在家她昨天貌似跟小广出去了一整晚没回来呢。
对方发出了然的猥琐的哦哦声。
挂了电话听到敲门声。
随便几步奔出阳台的同时,季逸林正几步奔向自己的房间门口。前者拿着手机站在客厅边上,后者半身侧进房内、手搭在房间门上,都警惕地看向大门。
“谁啊?”随便提了声问。
“警察。彭于兰和广胜峰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声音并不是昨晚那俩个警察中的任何一个,随便跟季逸林对视了一眼。季逸林轻手轻脚地关了房门,随便一边镇定地高叫了声“等一下”,一边冲进厕所翻了空气清新剂出来狠喷了几下,盖住季逸林房内传来的血腥味,接着又套了个围裙,打湿了拖把扛出来甩了一堆水、丢在茶几一角,作出一副在大扫除的样子,这才蹬蹬蹬地去开门。
进来的警察面相很陌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是昨天晚上在书读湖边发生了一起袭击事件,涉及到随便的这俩个室友,来询问一下随便所了解的他们二人的情况、这段时间二人尤其是广胜峰有没有异常举动、是否有精神异常的表现。
随便答得很谨慎,尤其重点突出小广这些天回了家一趟,想将对方的调查视线转移到小广的家乡去。而对方也并没有如前俩个警察一般表现出对随便的怀疑,看来高个的警察很守信用。
末了对方要走,在门口顿了一下,突然迟疑地看着季逸林的房门问,“你们屋里住了几人?”
随便老实答说,四人,又说那屋里住的人一大早出门上班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那个人跟他们并不熟,是才搬来的。
警察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没有再多问。走了。
随便松了口气,去敲季逸林的门,“他走了。”
刚退开一步,门开了,季逸林身上披着件白衬衫,敞开的衣襟仍旧露出密匝匝的绷带,脸色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探头向外望了望。
随便一见他就面上发窘,支吾着不敢看他,只拎着拖把道,“我给你打扫下房间”,尽量避免着与对方的身体接触,侧身挤了屋内。
季逸林就坐在床边穿衣,随便只觉得房间里空气燥热,头也不敢抬起一下,只手下清扫动作加快,盼不得早点出屋去。利索地将屋内血迹拖干净了,又将染血的绷带纱布一类废弃物收集在一起,准备拿去厨房统统烧掉。在这过程中终究是没忍住,偷偷地抬眼看了看一边的季逸林。
季逸林正低头跟衬衫的扣子较劲,包成木乃伊的右手用不了,只能单手去摁。似乎是因为扣子又小又滑、扣缝又过窄,摁了几下都没能摁进去。
随便看不下去,只能凑上去帮他扣。
俩个人都低着头,额头几乎要凑到一起,随便大气也不敢出,感觉到季逸林的视线落在他正在给他扣扣子的手上,登时连指尖都微微发颤起来。
穿好了衬衫又穿大衣,随便一边在季逸林的箱子里翻出一件整齐叠好又裹成卷的黑呢大衣,一边想这家伙真是够偷懒的,同样的衣服买了好几件……
“这一款式样宽大,方便藏武器,染血后不易察觉,”季逸林道,“并且我没有时间逛街。”
“……”他竟不小心把那句话嘀咕出来了!
这一下更窘,随便一脑袋闷着,头更不敢抬起来,手脚麻利地给对方大衣系好腰带。说了句“好了”,抓起地上装了废绷带等垃圾的口袋就夺门而出。
蹬蹬蹬跑出几步,又蹬蹬蹬跑回来,闷头拎起丢在一边的拖把,蹬蹬蹬又跑了。
剩下季逸林无辜且疑惑地站在那里,嘴里一句谢谢刚起了个头。听得随便碰地关了厨房门,想他也是听不到自己道谢的。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低头穿鞋。
……
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很快又被厨房里渗出的焦臭味盖住了。季逸林将冰箱里的盒装牛奶和面包拿出来放在桌上,准备等随便出来了以后拿进去热一热。正这时又听见了敲门声。
季逸林微皱了眉,最怕是那警察倒头回来。于是轻步走到厨房门边,低声道,“随便。”
敲门声又响了俩声,随便从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探出头来。季逸林示意门外,接着又快步退回了自己屋门边。
随便一边挥手散着烟气、关厨房门,一边踏出几步,紧张地回头看了季逸林一眼——如果是刚才的警察怎么办?
见机行事——季逸林给他对口型。
这要怎么见机!这焦臭味和没烧完的带血迹的绷带怎么掩饰!随便一个头比俩个大,硬着头皮喊了句,“谁啊?!”
门外的声音低沉浑厚,语气礼貌谦和,“在下乘六,我们见过面。”
“在下”??这语气太古怪了,随便回头又看了季逸林一眼,见对方微皱着眉表情疑惑,于是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愣住了。
是那天在超市里的那个古怪的灰发男人,高大的身材挡住了猫眼里的视线,甚至看不见他身边是否还有旁人。
随便满脑袋糊涂,不知道这怪人来这里做什么,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倒是季逸林自己走上来也跟着往外看了看,接着微抬起手臂将随便挡住,谨慎地开了门。
那个自称乘六的灰发男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对季逸林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你好。”
一个白发、穿白风衣的青年从他身后走出来,皱着眉,神情高傲地看着随便和季逸林。
“人类,上次的事情我谨代表少主对你表示歉意。”乘六道。
“没关系。”季逸林道。
青年在乘六身后别着头冷哼了一声。
“这次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与你谈一谈,”乘六看看走廊上其他几家人的房门,“我们可以进屋吗?”
……
客厅里的气氛很是诡异。随便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乘六和他身边懒散倚靠的白发青年。后者很是自然地靠在沙发上,两手搭在扶手上目空一切的样子,倒仿佛这是在他自家的殿堂上,漂亮精致的眉目间透出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傲气。然而一旦他的目光扫到随便与季逸林身上,褐色的杏仁眼里便露出鄙夷与不屑来,看得随便眼角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