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午夜向日葵(8)

“偶然呐!如果不是十七岁那年糊里糊涂地报考了军校,被李上校一手栽培十年,我早就是一名最优秀的机械师了。”

“一个梦想成为机械师的人却在年仅二十五岁的时候拿到了联合政府的一级勋章,一定有很多人嫉妒吧?”

“不,你错了。”安格里·海因的声音倒是有几分调笑,“是羡慕,还有崇拜,特别是对女人来说。”

果然是他独有的回答啊;岚月这次却不再觉得自己多嘴了。

等到他们从冷藏室里出来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军医和武装人员急匆匆地砸烂了被炸变形的门,找到他们。

安格里·海因取过军医带来的保温箱,把尸体上割下来的切片放进去。他看着岚月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下令把他送到急诊室。

“不!”意外的是岚月竟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不要叫医生!我们必须回去!立刻!”

“你疯了?”安格里·海因一阵恼怒,“难道你也想和这些家伙躺在一起吗?”

“立刻回去!”不知中尉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一点也不松手,“我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想想那个袭击我们的家伙,你能保证他没混在医生里吗?”

安格里·海因沉默了,紧接着打横抱起他,快步走出警备队总部。

黑色的氢动力车以可怕的速度在高架桥上飞奔,像风一样掠过无数个交叉路口,把几辆追赶的警车远远甩在身后。一路冲进公寓,安格里·海因把手掌砰地砸在触摸板上,输入口令。

门一开,杰米就看见他的上司抱着浑身是血的中尉闯进来,边走边吼到:“急救箱!快!”

琼斯中尉大概是太长时间待在办公室和实验室,几乎手忙脚乱地应付这种突发情况,抗菌药水和注射器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安格里·海因把岚月放到沙发上斜躺着:“把上衣脱下来。”

“不行……沾住了……用剪刀吧。”

杰米翻出一把小巧的医用剪刀递过去,然后跑到饮水机旁盛了一盆热水。

岚月按住少校的手:“等一等,先把切片给琼斯中尉吧,保温箱能支持的时间也不长,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嗯,”安格里·海因很赞赏他此时仍能保持着清醒的理智,把剪刀交给他,转身从扔在门口的小箱子里取出那块切片。

“杰米,”他把中尉叫到身前,“我要这个东西的所有资料:基因组成、变异情况、血型、年龄、病史、放射性分析……所有的我都要知道!能行吗?”

“您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小个子男人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好强又跃跃欲试的神情:“请放心,少校。我明天一早就能把结果交给您。”

安格里·海因满意地拍拍他的肩;真是一个认真的家伙,而且充满了工作的热情!上校很有眼光啊:虽然他在情报侦察这一点上根本是个门外汉,但是出色的分析技能让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

“啊——”

客厅那头的岚月发出一声压低的呻吟,安格里·海因示意杰米先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快步走过去。

岚月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双手捂着左腰,染红的剪子扔在地上;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比刚才更严重,鲜血泊泊地流出来。

“你在干什么?”安格里·海因从急救箱里抓起止血带,一把拂开他的手缠上去,“你的救护课程没及格吗?这么笨!”

“……衣服把伤口沾住了,我就用力一拽……”

“哈,你真是个勇士!”安格里·海因的浓眉打了个结;血越流越多,不用电针是不行了!他拿起一支笔一样的东西,摁下开关:“有点疼,不过你能忍下来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用发红的高温针头把伤口里的血管烙焦,血流缓了下来,他麻利地绑好止血带。

岚月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虚汗,双手死死地抓住沙发上的垫子,一双清亮的眼睛现在竟有些模糊,身体阵阵发冷,脑袋里更是晕眩不止。

“很难过是不是?”安格里·海因抓过桌上的红酒,“喝点儿这个你会觉得好些。”

“谢谢。”岚月像虚脱了一样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慢慢把酒灌了下去。

安格里·海因一边收拾着一地的狼藉,一边略感欣慰地看着他的脸上稍稍有了一点颜色。

“我真不明白,看你的身手应该不差吧,怎么会被那种家伙伤着?”

岚月撩起被汗水沾在额头的碎发,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太久没有练习就变得迟钝了,听到风声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大截了!”

“跳起来?”

“啊,”岚月打量了他几眼,“没有压坏你吧?”

安格里·海因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是啊,中尉把自己扑倒了,但起身时他发出了一声压低的闷哼。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开始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这个家伙,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

午夜向日葵(七)

全息电脑在图象和声音信息的传送上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可是过大的发射频率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在有需要的时候也得用比较原始的办法。

安格里·海因的双手灵活地在触摸键盘上滑动,屏幕那头正是他的上司。

今天他们运气是出奇的差,可是也证明上校的猜想变成了事实:绝对有人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步骤,而且已经开始动手阻挠!他们能做的不光是调查,还要随时警惕来犯的对手。

拉赫·李上校很专注地看他的报告,安格里·海因可以想象他眉头皱在一起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他敲下最后一个字母,合上了电脑。

他看了一眼隔壁的卧室,岚月大概已经睡着了吧?也许是他大意了,他应该把那些F—997给这两个人都配上,如果再被袭击就可以好好保护自己……

不,他又想错了;杰米是需要的,可实际上岚月有能力对付一切突发情况,这次是一个不小的“意外”罢了。

他站起身看了看钟,才刚刚16:00——尽管黑乎乎的天空再也不能让人产生清晰的时间概念,可是现在的人们依旧沿用着史前的记时方法——那位伤员已经睡了五个小时了。

其实在包扎的时候他用了少量的麻醉剂,否则那个家伙一定会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睡。安格里·海因站起来伸伸腰,推开了卧室的门。

在淡绿色的荧光灯下,岚月中尉睡得很平静:失血后苍白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突然变得很瘦小,匀称的呼吸声伴随着他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原本满是污血的衣服已经扔在了地上,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套白色的衬衫,松松地敞开了领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也许是因为“红色编队”制服颜色的惯性影响,中尉的所有衣服都是白色的,让他始终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安格里·海因拾起地上的衣服,刺鼻的血腥味令他皱起了眉头。他在床边轻轻坐下,表情复杂地打量着岚月;其实他真的长得不错,如果要和自己的女伴儿相比,可以说比伊丽娜的成熟多了一分清秀,比爱洁里丝的媚惑少了一分俗艳,纤细的身体有女性所不具备的强韧,修长的手指上略显突出的骨节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力量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