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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向日葵(26)

“传言?”安格里·海因皱起了眉毛。

“没有听到最好。”上校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无非是谈论你……和他,很无聊,不过老鼠也可以杀死大象,你还是尽快从这个案子里退出比较好,即使今后有什么变故,你至少不必为此负责。”

安格里·海因总算理解了那位红发美人厌恶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浑身冰凉。

“相信我,安,你去渡个假没什么不好,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平静了。”

少校没有开口,他规矩地敬了个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用担心,安。”上校冰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会尽快为你除去那个传言的焦点。”

到总务管理处交出了F997和特别通行证,接着打出了一份休假申请,安格里·海因又回到了半个月前的状态。

现在他可以放心地去“尘嚣之都”了,不会再有任何电话突然地把他叫回来,他可以放松一下,好好享受迟来的假期,殷勤的美人和可口的红酒都在向他招手,他终于自由了,不是吗?

直到坐上氢动力车,安格里·海因都在宽慰自己——他并不是被停职,只是补上了一个假期!但车子发疯的速度也不能说服他,他打开车厢顶棚任凭呼啸的风放肆地灌进来,追逐前方一辆辆惊慌失措的“甲壳虫”,30分钟后在自己的公寓楼下来了个急刹车。

见鬼!

冲上楼,扑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少校重重地扯开领口,努力平复激烈的心跳。

他终于还是失败了——他失去了挽回这一切的机会,他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是67区,没有“污染”的地方,一旦他真心地爱上一个界外人,那么在任何人眼里他也被看成了一个怪物!

想到那双平静而清澈的眼睛,他的心突然绞痛起来。

这才是惩罚吧?他是活该啊!

眼前的67区如同瑰丽的花朵在他眼前绽放,而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想吐!

岚月和青葵,不论谁都好,他想见他,哪怕是最后一眼。

但是上校最后一句话让他知道什么都迟了,今天——不,也许是明天——那个人将成为浸泡在溶液里的天使,被送往45万公里以外的联合政府总部,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安格里·海因觉得胸口如同窒息一般难受,他死死地咬着牙,倚着窗户滑倒在地板上。

午夜向日葵(二十三)

媒体是一种无孔不入的东西,他们就像老鼠和蟑螂一样,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消亡了,战争也好,暴乱也好,萧条也好,恐慌也好,仿佛都只会为它们注射兴奋剂。

安格里·海因向来讨厌这些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不过在有些时候它们还是挺可爱的——所有的小道消息都逃不出它们的手掌,它们会瞅准每一个机会迫不及待地向公众炫耀,即使在事后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他一直开着NEWS67频道,巨大的电视墙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变换着色彩,映在他僵硬的脸上,多多少少也增添了一些生气。

是的,他没去“尘嚣之都”,他哪儿也没去,他就呆这个地方。他需要了解一些事情,在这里,哪怕是一丝空气中的颤动,也足以让他绷紧全身的神经:

67区警备队的行动不出所料地成为了所有媒体追逐的焦点!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搜查,所有的街道在12个小时之内成了皮靴和警笛充斥的禁区,戒严让公民们忐忑不安,每个人都被勒令留在家里,重要公路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车子飞驰的景象——不怕死的记者们仿佛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苍蝇,没头没脑地涌了出来,从屏幕上歪歪扭扭的画面可以看出,警备队的枪管和呵斥一点也没有消灭他们狂热的好奇心,每个重点搜查地段外面都闪烁着跟拍摄像机的信号灯,一些带有雪花点儿干扰的图象在第一时间里被传回电视台。

如果从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他们拍的这些东西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横七竖八的警戒线、密封的钛合金保险箱、带着蓝十字星和不带蓝十字星的警备队员、摇来晃去的镜头里不时闪过进进出出的白色身影……不过安格里·海因知道他们干得有多好。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些新闻片段,抓住一些稍纵即逝东西——在那些遮遮掩掩的钛合金保险箱左上角,全部都贴着一颗闪着异彩的圆形薄片。

安格里·海因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可怜的上校,他现在一定气得发抖了!

从电话接收器末端找到那一束发着紫光的隐形光纤,熟练地把它接在自己的备用电脑上,安格里·海因输入了几个数字,耳机里立刻传来一阵模糊的谈话声:

“……混蛋……废物……你们的动作简直像乌龟……看看你们找回来的东西,啊?这是什么……我讨厌看到打这些垃圾!我要的是合金!是RE-008合金!不是这些打着圆形标记的空箱子……好了,麦考利少校,你应该写写述职报告了……我希望你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他倒霉的同事们啊,忍受这么强烈的一场暴风雨需要多大的勇气!

接下来耳机里沉默了很久,只隐隐约约传来上校粗重的呼吸声,安格里·海因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耐心地等待下面的发展。大约4分钟后,那里面传来了通话按扭的提示声,以及刻意保持平静的嗓音:“戴丝中士,请帮我接通细菌变异实验室的克拉拉·欧罗上尉……你好,上尉……是我,那个东西,对,就是我们的小朋友,希望你还没来得及处理他……”

安格里·海因的脑袋里拧紧了发条,死死握着拳头,可耳机里又沉默了下来。

“……上尉?”

说话啊,婊子!

“……很抱歉,少校,已经执行了……”

执行?

蹦的一声,发条断了。

他突然间有点不理解那个词的确切含义:“执行”?执行什么?他们把他怎么了?他们杀了他吗?……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耳机里的上校已经开始不住地惋惜:失去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和“实验品”真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他在向上尉抱怨,抱怨她的手脚快到无法想象,而上尉却一板一眼地坚持她是对联合政府直接负责的,在67区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对她行动横加指责,她没有必要保留一个已经结束了所有实验,并且具有一定危险性的界外人,即使这个“人”对上校很重要……

他们快吵起来了,没有人能干预。

安格里·海因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能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场极端无聊对话,每个字在他的耳朵中异常地清晰,他的双手用力按住耳机,不断地加大音量——上校开始为联合政府对他的不信任感到恼火,他一再强调这次行动的失误有部分原因是上面催得越来越紧,因此没有充分的准备,上尉又急急忙忙地要处理那个最有价值的危险人物,所以如果要为这次搜查失败而负责,那么也不光是军务部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