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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奏鸣曲(46)+番外

他好像僵了一下,随即耸耸肩:“我不知道,也许是怜悯吧。他是个可怜虫。”

“……是不是因为他……像你的母亲……”一个太过于执着的女人,为了某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她和中士一样都栽在了那个卑劣的男人手上,只不过一个是为了爱情,另一个是为了获得承认。

少校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的话戳到了他一直在回避的领域。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蓝眼睛里浮现出一种可以说是“痛苦”的东西。

“是吗……”他转过脸笑了起来,“可能是吧……其实那个女人啊,在没喝酒的时候对我也挺好的……”

我从来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党卫队制服、高大挺拔如太阳神一般的男人也有躲避着我的视线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此刻的他正在像个孩子一样强忍住哭泣。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低沉的气息,少校什么也不再说了。过了很久,他宽阔的背部做了几个收缩的动作,而再次面对我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在这短短时间里已经拉近了。

我有些尴尬地试图切换话题--

“波特曼少校……”

“叫我罗斯托克好吗?我想带着法国腔的发音一定很好听。”

我的脸颊有点发热,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地满足了他的要求,他露出了微笑。

“我想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我试着建议,“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现在能够独自走出十公尺吗?”

“或许躺一会儿就可以了。你能保证在一个小时后叫醒我吗?”

他看着我,然后把大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睡吧……”

这次我没有梦到任何令我不愉快的东西,大概是牛奶的作用,我睡得很安稳,直到少校非常轻柔地呼唤我的名字,才慢慢醒过来。

“怎么样?”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像退烧了。”

我感到浑身软绵绵的,不过已经不是之前使不上力气的样子:“恩……好多了,我现在没事了。”

他皱了皱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帮助我穿好外套,把药放进口袋里。

开着汽车驶出这幢普普通通的农舍时,我清楚地看到那个主妇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她的丈夫则警戒地瞪着我们。法国人对侵略者的抵挡在表面上还算是隐蔽,不过敌意倒是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不知道少校如何对此熟视无睹。

天已经全黑了,路面湿滑得像泼了油,该死的雨又在不停地下。

我烦躁地用指头敲打着车窗窗棂。

“把窗户关上,夏尔特。”开车的男人威胁到,“如果你再晕过去我保证会把你绑在病床上。”

“罗斯托克先生,”我哑然失笑,“我有没有说过您某些时候真的特别爱唠叨。”

他没有回答,却冲我翘起了嘴角。

我很难形容这样奇怪的感觉--他现在在我眼里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泪,懂得悲伤和爱护,我发现自己原来似乎很少考虑这一点。他曾经在我面前显露过一丝丝人性化的东西,但是在愤怒和仇恨掩盖下我把它们都自动忽略了。

太过单一的感情会蒙蔽人的眼睛吗?我太爱玛瑞莎,因此也曾经特别地恨他!当我真正了解他,我又隐隐约约开始同情他。可是我很清楚,我不爱他,一点也不!这势必又给他造成一种伤害……

哦,上帝,惩罚我吧!我知道这个时候巴黎那边更需要我,却对身边这个人留心起来了!暗暗地斥责了自己,我尽量让思路回到眼前的大麻烦上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进入巴黎市区以后已经是深夜了,我没有回家。少校用他的“身份”很方便地租了一个旅馆房间。我伪装成一个洗衣店老板打电话到拉丰的办公室,他的值班秘书告诉我他已经离开了近九个小时了,而且是被几个穿便衣的警察带走的。

我暗暗叫苦,看来即使我没生这场病也来不及了;中士已经迅速地在这边行动,而且一箭中的,直接找上了剧团的麻烦。我猜在管理人员登记簿上挂了个名的西蒙一定也在劫难逃,但更担心母亲也遭到了讯问。

尽管在拨号时我拼命祈祷,可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慌乱不已的多利奥小姐哭哭啼啼地告诉我,今天下四点多钟的时候,两个警察和三个德国人来带走了我母亲,说是牵涉到一桩间谍案。

就像一桶冰水临头浇下来,我的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死死地攥紧了听筒。

“他的动作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对不对?”少校用手按住我的肩头,“这次他摆脱我单独行动,也许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夏尔特,我不得不说,你的母亲和朋友非常……危险。”

“不,不!不行!”我感到一阵恐惧,“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

我不想任何人再被杀,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人!那会要了我的命!

“你可以担保假释吗?”我抓住少校的手臂,“我知道你应该有办法,对不对?”

“那前提也得是海因里希没有找任何靠山来插手才行!”他面色凝重,“但是现在他既然敢于越权,那么这种可能性很大。”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腾起了一股怒火:“你帮不了我,是吗?”

“我必须先回去了解具体情况!”

“等他们都被绞死以后吗?”

“夏尔特!”波特曼少校的手更加牢固地握紧了我的肩:“你冷静点!现在你不能一相情愿地认为我可以在党卫队里为所欲为!真正能救他们的是你的理智!”

我抱住脑袋,咬紧了牙齿。

肩上的大手缓缓抚上了侧脸,然后用力把我的头抬了起来,我看到一双坚定的蓝眼睛:“听我说,夏尔特:相信我,我会尽全力去救你的母亲和朋友,因为……我也不想你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他脸上有郑重的承诺,我不可思议地稍稍安了一点心,控制住沸腾的血液。

“……谢谢。”我重新坐到椅子上,“抱歉,我只是很担心……”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必须回去,明天早上得到消息再过来告诉你;你也需要休息,如果连站都站不稳,那可什么也做不了。”

“好的。”

“还有,答应我别离开这个地方,外面可能已经有人开始搜捕你了!”

“我知道……”

他掏出药放在显眼的茶几上,然后戴好帽子,转身出了门。

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任凭头脑中所有的思绪像丝线一样凌乱而没有头绪地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网……

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居然盖着被子,苍白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窗户照在床前的地板上。

抱着隐隐发痛的脑袋爬起来,我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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