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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奏鸣曲(29)+番外

“迈伯韦西先生刚刚来过电话了,问您今天上午是否有空;吕谢尔先生说他等一会儿马上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定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告诉多利奥小姐我知道了,然后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空气很好,带着清晨特有的香味,街上的报童在兜售德国官方控制的那几份傀儡日报。我猜西蒙和拉丰不会从这样的报纸上得到戴斯先生的真实消息,一定是某些知晓内情的朋友连夜告诉他们的,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我是否遭到了牵连。

我表面上还是和戴斯先生有一些合同关系,形式上的调查是必不可少的,但少校暂时还动不了我,唯一该提防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我细心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来到餐厅陪母亲用早餐,然后在书房里等待我的朋友们。不久西蒙和拉丰便一个前一个后地进了门。

他们得到的消息比我要简单得多,是社交圈子里小范围的传言,只不过说昨天中午的时候那位有名的音乐出版商在自己的家里遭到了逮捕,并且是和地下抵抗组织有关。他们并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我也只好含含糊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西蒙的眼睛里很明显透出对我的说法不满意样子,拉丰倒松了一口气。

“没有牵连到你最好,夏尔特。”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皱起了眉头“不过戴斯先生就很危险了!德国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没人能帮他了!”

我心底黯然:这是肯定了的,德国人怎么会放弃这个警告民众的好机会。

“瓦尔叶泰剧院的事怎么样了,夏尔特,他们没再来找你的麻烦吧?”西蒙岔开话题,“今天早上我还接到警察的通知,说可以在下个星期恢复我们的演出。”

“也许他们调查的结果是弄清楚了那个暗杀事件和我们没关系。”我故做轻松地调整了坐姿,“我们可以和剧院经理商量一下,按照合同继续合作。”

“能这样最好。”西蒙点点头,“我和拉丰将出面和他谈。夏尔特,最近德国人搜查得很紧,那些流动的表演小组……还是不要‘活动’得太大比较好。”

我回避了他别有所指的目光,随口答应了。我的朋友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出声,我连忙把话题岔开了。

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太多的心,而且在真正的危险降临时,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我知道波特曼少校可以轻易对付这两个普通的法国商人,把他们当作打击我的工具,我要尽量降低这种可能性。

“夜莺”的演出稍稍低调了一些,我也得有时间来打探同事被捕的具体情况。其实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得藏起锋芒,不要给我的敌人提供把柄,但是形势的发展往往不是我个人所能控制的。

半个月平安地过去了,我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答应了母亲明天陪她去教堂,然后照例来到书房读几本书,准备好好松弛松弛白天紧绷的神经,让自己在睡前愉悦一下。

翻动书本的沙沙声在明亮的台灯下显得十分可爱,如果不是多利奥小姐急促的敲门声插了进来,我会非常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对、对不起,伯爵先生。”她有些慌乱地揉搓着双手,“打搅您了,不过……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我拿起平摊在身边的怀表,“已经十点了。”

“是的,可……”我能干的女管家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他就在门口,您最好去看看……”

我心底冒出不详的疑惑,啪地合上书,走了出去。

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我门口,穿着褐色大衣的高大男人靠在车门上点着香烟,一明一亮的火光映照着他灿烂的金发,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晚上好,我亲爱的伯爵大人。”他远远地朝我抬了抬手。

我并没有走上前,只是低声向身后的多利奥小姐问到:“我母亲知道了吗?”

“夫人已经睡了,所以我没有通报……”

“很好。”我稍稍安心,“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要伸张。你……先进去休息吧。”

“可是,大人……”

“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叫你,放心吧。”我用最柔和的口气把她劝回了房子,然后镇定地走向外面那位不速之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少校先生。”我试着表现出我的不悦,“如果您明天休假,我可还得工作。”

“恩,您知道有时候兴致这东西就跟灵感一样,稍纵即逝。”他嬉皮笑脸地喷出一口烟雾,“您瞧,为了不打搅伯爵夫人,我连门都不进。”

我猜我的脸一定黑了:“您到底有什么事非这个时候来找我?”

“哦,我想请您陪我兜风。”

“现在?”我冷笑到,“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第13章

天黑得像绝望的人的眼睛,但即使在这可怕的穹隆下,波特曼少校的金发依旧美丽得耀眼。

他向我微笑着,没对我不友好的问话感到不悦:“我可没什么恶意,伯爵大人,您别紧张啊。今天晚上空气不错,我只是想找人陪陪我罢了。”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穿好外套,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我可没指望能靠口头上的拒绝简单地打发他走,让他无聊的兴趣得到满足也不是不行,可我却得牺牲一个难得的宁静的夜晚。

年轻的军官对我的配合似乎很高兴,他把烟头踩熄,灵巧地钻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于是身后屋子里那柔和的灯光便渐渐缩小,终于不见了。

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有些女人瑟缩着流连在人行道上,‘问候’着擦肩而过的男人,她们的高跟鞋在石板上敲出脆弱的声响。旁边不时还可以看到背着枪巡逻的德国士兵,整齐有力的皮靴声远远得传出去,让人胆战心惊。昏暗的路灯在夜晚的雾气中很惨淡,一排排地延伸到远处,我开着车窗,让风灌进来。

入秋的寒气刮在脸上已经开始不好受了,波特曼少校冲我偏了偏头,带着责怪的意思:“我不知道您愿意尝尝着凉的滋味,伯爵大人,可拜托不要拉上我。”

“您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壮多了,少校。”我没好气地把玻璃摇上去。

他笑起来:“哦,看起来您的心情很糟糕啊。”

“那您认为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享受’这次意外的活动呢?”

半夜被人拉出来在大街上闲逛还会很愉快吗?我不认为我有必要给他好脸色,并且应该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少校并没像以前那样灵牙利齿地反击回来。他看了我一眼,稍稍翘起了嘴角,把全副注意力放在了方向盘上。我敏感地发现这种气氛很特别,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于是在我们两个人可贵的缄默中,汽车开过了圣心大教堂,来到蒙玛特高地,最后停在了塞纳河边。

从挡风玻璃里可以看到墨黑色的河水静静地流过我们面前,远处三两只小船在轻轻地摇晃着,桅杆上挂着的灯像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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