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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舞(出书版)(84)

“雷列凯托,你怎么了?”神父微微觉得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人。

大胡子护卫看了看在旁边睡着的阿托尼,犹豫着问道:“神父……您……您很不愿意到罗马去吧?”

亚里桑德罗愣了一下,然后把脸转向熊熊燃烧的篝火:“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您不大痛快,路上一直闷闷不乐!”雷列凯托回答道,“怎么说我也认识您一段时间了,您以前可不这样。说真的,我也是,神父!向上帝发誓,我不愿意到那儿去!”

亚里桑德罗转头看着他:“是吗?可你还是跟我一起上路了。”

“那是因为斯福查大人这样命令我!只要是他的命令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为什么?”神父难得地笑了。

雷列凯托的脸红了:“那是因为我的命是大人救的!我以前是西尼加里亚的农民,家里的人都死于疟疾,有一次领主老爷说我偷了他的东西,要吊死我。大人刚好来招雇佣兵,就用十个金币把我给赎下来了。所以我向上帝发誓说要一辈子服从他的命令……而现在,“大个子垂下脑袋,“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我却不能在他身边保护他,实在是……”

“危险?”亚里桑德罗忽然抓住了一个敏感的词,“为什么这么说?”

雷列凯托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看了看金发的神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慢慢说道:“今晚一过——就是明天凌晨的时候——大人会在城里伏击阿拉贡的阿尔方索!我们现在只有不到六百人的骑兵,还要跟那些贵族对调一百人,配合他们攻打港口。这对于我们来说就不大容易取胜了,毕竟我们现在的力量很小,远远不如当初跟佛朗西斯科大人在一起的时候了。我请求大人让我参见这次战斗,可是他坚决不允许,他认为我来保护您可能会更好。”

亚里桑德罗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攥紧了,他追问道:“告诉我,有多危险?”

“说不准,我跟在大人身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慎重过。我想……我想他让您这个时候去罗马,也是为您好。”

一个念头从亚里桑德罗心底一晃而过,接着不祥的预感愈来愈重。

“自从我跟随大人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做这么冒险的事呢!真是奇怪……”面前的大个子继续诉唠叨着:“要我说啊,神父,您大可不必这样不开心,大人现在让您去罗马也是为您好啊……胜负未定的时候呆在那不勒斯非常危险。您是大人重要的朋友,得去安全的地方。可我是他的卫兵啊,我的工作应该是保护他……”

亚里桑德罗猛地跳起来,飞快地骑上马,双腿一夹就朝那不勒斯奔去。

雷列凯托和被惊醒的阿托尼都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拦就看见这个灰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幕中。大胡子护卫狠狠地一跺脚,招呼发呆的同伴:“快!快追上神父!上帝啊,他这是怎么了?”

明亮的月光照在空旷的大路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亚里桑德罗拼命地催动胯下的马朝前跑,风吹过他的耳朵,好像是阿坡里昂(注2)在不停歌唱,更让他胸膛中的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他恨不得能立刻拥有一双翅膀,飞到帕尼诺的身边,他要问问那个人:他真的是希望自己离开,还是要保护他?他要知道答案。此时此刻帕尼诺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血腥的战斗,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陷入苦战?他是战胜了阿尔方索,还是倒在了后者的剑下?如果是后者——亚里桑德罗咬住了下唇——千万不要是后者,否则他真的会有诅咒上帝的念头!

月亮高高地刮在天上,还有8个小时就会天亮,大路延伸出去仿佛看不到边,金发的神父疯了一样朝那不勒斯奔去!

希望还来得及,希望上帝给他一点时间回到帕尼诺身边!

注1:那个时候,说教皇的“侄子”,实际上就是教皇的私生子。

注2:阿坡里昂:专司毁灭的天使。

(二十八)

“我的心灵消耗,我的日子灭尽,坟墓为我预备好了。”

——《旧约·约伯记17:1》

1421年意大利那不勒斯

太阳已经渐渐露出了金色的光芒,日出终结黑暗,而这个时候教堂广场上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阿坚多罗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听不到身后逐渐稀少的喊杀声,好象压根就不关心这场战局。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面前的敌人——他承认的对手。

没有人能来打搅这两个男人的对决,他们享受着单独厮杀的快感。

阿坚多罗已经抛开了头盔,上身的铠甲也丢在一边——坏掉的皮扣让它无法贴合在身上,只能是个累赘。现在他跟阿尔方索一样,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手握长剑站在地上。

阿尔方索摒住呼吸看着那个男人:他红铜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脸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鲜血,衬衫敞开了,汗湿的胸膛上挂着那个陈旧的十字架。他的身体和四肢都不可思议地修长、迷人,俊美的面孔即使沾满了凝结的血块也让人无法移开双眼。阿尔方索不得不赞美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是撒旦,恐怕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成为他的奴仆。

“陛下,“阿坚多罗甜蜜地笑道,“看看您现在多么狼狈!怎么样?是不是累了?”

黑发的国王确实觉得奋力挥动长剑的双手发麻,衣服上也被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但是他知道对手的情况同样不好。阿坚多罗的脖子和腿上各有两道伤口,不算严重,但是足以对他的动作产生影响。阿尔方索对他笑道:“斯福查大人,想不到您的剑术又进步了。”

“过奖了,陛下。”红铜色头发的男人甚至微微鞠了一躬,“这都是拜您所赐,我可没敢松懈。不过,您可得快点儿,否则港口那边的贵族军队也许会把您的军舰都烧光呢!”

阿尔方索哼了一声:“我可不用担心这个,您真以为那些笨蛋能威胁我?斯福查大人,我今天得杀了您,当然要好好珍惜跟您的最后较量!”

阿坚多罗笑起来:“您不是已经杀了我吗?您故意对亚里桑德罗暗示,让他负罪地向我忏悔,而您早就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您成功地让我离开了他,您已经毁了我了!”

“不,斯福查大人。”黑发的国王摇了摇头,“我说过,没有人能毁掉你,除了你自己。”

“说这话太伪善了,陛下。”

“真的还要逃避吗,阿坚多罗?”

雇佣兵首领的脸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阿尔方索微微甩了甩头:“看看你,你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锻造一根联系着希望的链子,却用错了材料,让它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最薄弱的一环。我不过是向你指出这个错误,承受不了的是你自己。”国王望着周围的死尸和撕杀,最后把目光落到红铜色头发的青年身上:“如果是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阿坚多罗,现在你轻易地就赌上了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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