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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舞(出书版)(82)

主教的身体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你不是要来传达教皇对新主教的任命吗?那就以你的名义请阿拉贡的阿尔方索来教堂观礼。”

“这……”

“很简单的任务,写封信或者传个口信都行,盖上您的章。但是记住,我亲爱的主教大人,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来,否则——”阿坚多罗移开脚蹲下来,忽然按着老人的嘴,抓住他左手手指一掰!卡贝斯主教发出一声闷叫,几乎昏过去。

“瞧,您一定得完成我嘱托,“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嘻嘻地叮嘱道,“否则下次断掉的将是您全身的骨头!”

六月下旬的时候,那不勒斯的局势又有了小小的变化。

一直争执不休的大主教人选最后是由教皇亲自派遣的特使给定下来的。那是一个来自萨勒诺的年轻神父,不大出名,在政治上是中立,各个派别觉得他将来有拉拢的空间,所以反而都默默地赞同了。当然也有传言说他是教皇的“侄子”(注1),但是好像并没有太多的人对此感兴趣——至少是装作不感兴趣。

现在在那不勒斯城中,各派别争夺势力范围的斗争已经半公开化了,西班牙人的势力在王宫一带基本上被阿坚多罗·斯福查肃清了,但是他们在港口附近始终集结着,这让女王很心烦。作为最繁华的交通和商业枢纽,那不勒斯海港附近是不能长期被西班牙人占据的,因此,当阿坚多罗提出”用大主教的任命仪式引诱阿尔方索上岸,然后除掉他”的计划时,女王非常赞同。

按照阿坚多罗的安排,阿尔方索不可能忽略一个枢机主教的邀请,虽然他上岸肯定会带大量卫兵,但他也必须经过那不勒斯人控制的区域才能抵达教堂。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得不做的一次冒险,而对于阿坚多罗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他可以安排自己的士兵埋伏在那里,同时还有其他贵族的士兵参与进来,伏击国王陛下。

女王觉得这是报复背叛自己的那个养子的好机会,其他的贵族也觉得可行,但是他们的目的却不一样;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时候趁机联合安茹公爵的人来进攻阿拉贡的舰队可能会取得更好的战果。阿坚多罗对这个主意嗤之以鼻:如果阿尔方索会摆出这么明显的漏洞给他们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呢!但是他并没有公开地反对,说实话,贵族们的失败对于均衡双方的实力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一个星期后的这个行动就被确定了下来……

同时,阿坚多罗突然交给了雷列凯托一个新的任务:要他跟着亚里桑德罗一起去罗马。体格超常的大个子一时间还有些不愿意,但是阿坚多罗的决定他从来没有违背过。

五天后动身时,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亲自把亚里桑德罗和两个护卫送出了城。

那天天气竟然很好,阳光里已经充分具备了夏天该有的热量,晒得人发烫,偶尔吹过的风却凉丝丝的,很舒服。树木和花草都已经进入了四季中最茂盛的时期,肆无忌惮地在道路两旁招摇。

亚里桑德罗骑在马上,金色的日光使他灿烂的头发显得很漂亮,近日来的憔悴似乎都被掩盖了。但是他的脸明显又瘦了,颧骨凸出来,眼睛也深陷了下去。他的皮肤苍白得发青,细长的手指骨节突出,似乎连缰绳都难以握紧的样子,最可怜的是那双美丽的蓝色眸子,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和落寞,看上去异常灰暗。

这个男人以异常恭顺的态度接受了阿坚多罗的安排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安静得到了近乎沉默的程度,能做的就是跪在自己的床边沉思,《圣经》在他的桌子上落满了灰尘。他就仿佛在用自己鲜活的生命缓慢地拥抱死亡,一点点把希望放逐到无底深渊去。

阿坚多罗给雷列凯托和阿托尼嘱咐完所有应该注意的事情,然后挥挥手打发他们走开了一些,转过头看着金发的神父。

两个人的目光在太阳底下显得很陌生,就好象是他们在五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双方都在极力想搞清楚各自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时候他们彼此是陌生人,无法探究心底隐秘的想法,而现在也是同样,曾经以为贴得很近的心却一下子遥不可及。

亚里桑德罗动了动嘴唇,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想乞求帕尼诺最后的怜悯,让他留下来。如果真的可以,他甚至愿意舍弃自尊和信仰。但当他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立刻明白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这双眼睛里找不到曾经的温情脉脉,它们冰冷而毫无生气,就这样漠然地看着他。

阿坚多罗走上去开始为亚里桑德罗加固马背上绑着的行李,淡淡地安慰道:“路上小心,如果出事的话就听雷列凯托的,他会照顾你。”

几乎皮包骨头的手缓缓地抚摸过那张漂亮的脸,好象一个盲人在用触觉来铭记面孔。有些粗糙的手指滑过浓密的发丝落到光洁的额头上,然后是柔软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又沿着丰满的双唇来到了小巧的下颌,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开。阿坚多罗没有拒绝,非常安静地看着亚里桑德罗。

金发的神父低下头,吻了吻这个男人的额头:“祝福你,帕尼诺……好好保护自己。”

“谢谢,亚利克。放心上路吧,“红铜色头发的男人错开他的目光,用力拍了拍马臀,“自己当心,到了罗马记得去联系佛朗西斯科的人。”

神父点点头,调转马头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看着阿坚多罗。他笑起来,那笑容像是垂死的天鹅,在阳光中美得有些炫目。

“帕尼诺!”他大声说道,“永远别忘了,我是爱你的。”

阿坚多罗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很快背过身走向另一边等待的侍卫。亚里桑德罗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突然感觉这次似乎自己将和他永远分离,笼罩在全身的绝望甚至比当年离开修道院时还要强烈,好像自己又将失去他,而且再也找不回来……

但是这一次,他是被他推开的,是帕尼诺选择了用自己的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挖出了鸿沟,远远地把他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亚里桑德罗呆呆地看着红铜色头发的男人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变得模糊,才在雷列凯托的催促下上路。

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阿坚多罗一直把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那枚贴身的十字架已经深深地陷在了肌肉中,红铜色头发的男人就这样没有回头地奔向明天的战场……

坚硬的铠甲穿在身上,头盔包裹着大半个脑袋,连手臂和大腿上都覆盖着金属,在六月的天气里,这样的打扮让人热得受不了。但是雇佣兵们都已经习惯了,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各种不同的条件下作战、杀人,他们绝大部分的忠诚献给金钱,可阿坚多罗率领的五百名骑兵却把忠诚给了他。他把他们从死亡、贫困、疯狂中救出来,然后亲自训练了他们,让他们知道怎么样用死亡去换取生存和金钱,然后再让他们相信,跟随自己是一生中最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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