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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舞(出书版)(29)

流血了,是吧?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能感觉到脖子上有热呼呼的东西滑下,但心脏却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中。

难道竟然败了吗?

他摒住呼吸,弓着身子的男人慢慢站了起来,剑锋贴近了他的皮肤,更加清晰地提醒着他这难以相信的事实。

“斯福查大人,真抱歉。”黑发的国王在他面前露出了微笑,“您看,我说过,我不会输给您两次的。”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放下了高举的长剑,很快垂下了眼睛,他异常平静地说道:“是的,陛下。我承认您赢了,恭喜您。”

阿尔方索收回了他的武器,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被削破的衬衫:“您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对手,不过胜负往往就是在最容易被忽略的时候决定。”

“是的,陛下,您证明了这一点。”

阿坚多罗站直身子向这位国王低下了头,周围的贵族中响起一阵掌声。阿尔方索拍了拍对手的肩,凑近他的耳边:“别忘了,你欠我一个答复,今天晚上我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提着长剑走向女王,后者涂得惨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看看那高大的背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涌向王座的谄媚人群后面,美丽纤细的黑发少女正吃力地扶着椅子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他。

“贝娜丽斯小姐。”阿坚多罗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请原谅我,我非常惭愧……”

“哦,斯福查大人。”少女打断了他的自责,“请不要这么说,我请求您。您非常勇敢……”她皱着眉头检查他脖子上长长的伤口,把剑柄上的手帕解下来,为他简单地包扎好。

阿坚多罗抓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

从这个方向望过去,阿坚多罗看到乌尔塞斯侯爵正站在女王和阿尔方索的背后,用紧张和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暗暗发笑——国王陛下,您说得非常正确,胜负往往在最容易被忽略的时候决定,而一场剑术比试是不能说明什么的。

晚祷过后的时间对于”金蔷薇”来说是最宝贵的,因为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挥霍光了白天的正经力气,也对上帝表达了足够的敬畏,所以在黑色的天幕下他们可以放任自己亲近一些魔鬼才能赐予的快乐。有时候人类所需要的只是欺骗自己。

阿坚多罗来到这个酒馆时里面挤满了人,从各地来那不勒斯交易的商人、做皮肉生意的妓女、嗜酒的农夫、聚赌的工匠……什么人都有。

高大的雷列凯托向丰满的老板娘打了个响指,把她叫了过来低声说几句。老板娘用畏惧的眼神偷偷瞟了瞟他身边的人,陪笑着把他们带上了二楼。

“那位先生定的房间就是这里。”老板娘推开了门,“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雷列凯托冲她摆摆手,把她打发走了,然后紧紧关上了门,站在外面。

这个房间布置得并不豪华,但也称不上简陋,勉勉强强能算中等,里面的大床、桌子和柜子是给过往投宿的旅客准备的。阿坚多罗脱下兜帽,看着站在窗口边的人,冷漠地行了礼:“晚上好,陛下,希望我没让您等太久。”

阿尔方索转过头向他笑了笑:“的确不太久,斯福查大人,请坐吧。费里斯——”他对墙角的年轻侍卫说,“——你可以出去了。”

“是,陛下。”棕色头发的年轻人用戒备的眼神看了看阿坚多罗,退出了房间。

“来点儿葡萄酒吧。”黑发的国王把两个杯子斟满,打量着雇佣兵首领,“看来您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碍事了。”

“谢谢您的关心,陛下,本来就没什么。”阿坚多罗脱下披风,大方地在桌子面前坐了下来。

“那就好,“阿尔方索用庆幸的口气说到,“啊,我还一直在担心您会因此而拒绝跟我见面呢。”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尔方索推开窗户,漆黑的天穹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很远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楼下的街道。来来往往的马蹄声、车轮声与喧嚣的人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很热闹。这些人还没有准备好爬上床,似乎非要折腾到肉体疲惫的受不了才愿意闭上眼睛。

“看,斯福查大人,这就是那不勒斯,繁华、富足,同时也粗俗、肤浅,但不可否认它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对不对?”

“是的,陛下。很多人都想得到它。”

黑发的国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蜡烛的火光让他坚毅的轮廓一半暴露而一半隐晦:“现在没有第三个人,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想跟您说点实话。斯福查大人,您是一个聪明人,并非宫廷中的草包,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

阿坚多罗冷冷地看着他:“您是希望我帮助您得到这个国家,陛下,我很明白。”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用‘征服'这个词。”年轻的国王更正到,“我说过,我想征服这片土地。斯福查大人,您和那些没有脑袋的廷臣不一样,他们缺少骨头和大脑,像是依附在女王或者路易身上的蛆虫,他们唯一的功能就是吮吸血液,不断削弱这个国家的实力。而您有军队也有能力,您可以得到更多的权力,女王没给您的东西我可以给您!”

他把手撑在桌子上,向红铜色头发的男人倾过上半身,醇厚而低沉的嗓音缓慢地问道:“告诉我,斯福查大人,说吧,您想要什么,您究竟想得到什么……”

“您认为一个男人最想得到的应该是什么呢?陛下。”

黑发的男人交叠着双手,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从小就在想,如果能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以后,有人指着一尊雕塑对他的儿子说:‘看,孩子,那就是伟大的国王阿尔方索,他在世的时候征服了整个地中海,现在我们效忠的陛下就是他的子孙。'那么,我应该可以满足地死去”

“是的,荣誉。”阿坚多罗突然无法掩饰地露出了充满嘲弄与恶意的微笑,“几乎每个男人都想要它!可是陛下,我一点也不稀罕!”

他的话并没有让国王浮现出惊讶,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您是个强者,我知道。您要得到那不勒斯尽管去拿就好了,您要征服地中海的每个国家我也没有任何意见!有些人天生就该当国王,有些人则只能成为杀人犯!上帝爱给我们分配命运,他乐此不疲。但是这么说吧——”雇佣兵首领捧起葡萄酒呷了一口,“——我要的谁也不能给,只能靠我自己去争取,我压根就没想过从任何君主手中接受馈赠,不管是您,还是乔安娜!”

“您在拒绝我,斯福查大人?”

“不完全是,陛下!我对您所谓的‘征服'没有任何兴趣,拉斯迪拉斯不是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梦吗?”

阿坚多罗用怨毒的口气说出了那个名字,“他甚至差点占领了罗马!可是,看看他的王国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连岩石也有一天会化成粉末,如果您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就别给我一个遥远肤浅的承诺。我可以帮助您,但是我们必须搀扶着向前走,就像拧在一起的绳子,而不是您在前面给我栓上项圈把我当成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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