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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重纱舞(出书版)(40)+番外

阿莱克斯浑身僵硬,只觉得从手指到心脏都被冻住了。他看着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在她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可笑的表情,就像一出滑稽剧的演员。阿莱克斯很想说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开这儿,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听从指挥。他的另外一半大脑全部在回响着一句话:

莫里斯·诺曼撒谎了!

黑发的警探愣在原地,就在他对面的老妇人考虑着是不是要叫他一声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阿莱克斯什么也没说,只是面色苍白地向门外走去,后面的行政人员为他的不礼貌送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长官,”手机里传出比利·怀特生气勃勃的嗓音,“维森探员和我找到了见过伯纳德·斯派克的人,她是彼得·帕尔默的朋友。她说画像上的人曾经跟摄影师一起出现在一个酒吧,不过后来就没去了……长官,你在听吗?”

“是的,比利,我在听。”阿莱克斯竭力用发痛的喉咙保持平静的语调,“说下去……”

“好的,长官。我们把画像分别拿给彼得·帕尔默以前的朋友。他们有些说这个人很面熟,有些人完全不认识。但跟彼得·帕尔默关系比较好的人还是能够辨认出伯纳德·斯派克,他们说帕尔默爱上斯派克了,而且非常认真,他们是住在一起的,但是因为斯派克不喜欢社交活动,所以他们减少了外出的次数。”

阿莱克斯咳嗽了两声:“很好,比利……那么,马上去查查这个人,看看他有没有犯罪记录,我会去鉴证科,看看佩蒂他们有没有新发现。”

“啊,其实还有一件事,长官,你最好先去医院。”

“我的胃现在很好。”

“不,不,长官。”比利笑起来,“我是希望你去看看马修·奥立佛神父。刚刚医院来电话说他醒了,我们可以有二十分钟的询问时间。”

“好吧,我先去,咱们在医院碰头。”

洁白的走廊尽头是间特别病房,要来到这里得出示有效证件,并且经过两道关卡。这里比起医院的别的地方来说安静得简直像天堂,因为这里听不到任何痛苦的呻吟,房间都是隔音的,就是在里面唱摇滚,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通常只有重刑犯和特别证人会享受到这样的优待,只要没死,来到这里的人都能够好好地活着走出去。

阿莱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粗壮的警察站起来,让开一条路,使他和医生能够进去。房间里很干爽的,却充满了药水味儿,一个护士正在检查病人的输液管。

戴眼睛的医生看了看手表,叮嘱道:“你只有二十分钟,探长。别问过于尖锐的问题,不能让病人太激动。”

“我明白。”

医生招了招手,让护士和他一起出去了。

阿莱克斯在病床边坐下,看着马修·奥立佛神父。这个年轻神职人员的有气无力地躺在枕头上,原本俊美的面孔白得像纸一样,嘴唇淡得近乎无色。他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上挂着输液管。

“您好,神父。”阿莱克斯轻轻地说到。

马修·奥立佛神父睁开眼睛,他蓝色的眸子黯淡了不少,但是仍然对着阿莱克斯绽放出一丝微笑:“您好,警官……”

“您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的……上帝保佑,他对我很仁慈……”

阿莱克斯没有发表评论,他关心的事情可不是神力。“我们的时间不多,神父。”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希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被袭击的经过。”

“当然,怎么可能忘记……”奥立佛神父挣扎着画了个十字,“那太可怕了……我如论如何也没想到。”

“跟我说说经过。”

“好的,警官……”他吞了口唾沫,费力地回忆起来,“我……当时正在休息室,圣坛助手们刚刚离开,我要准备明天的一个婚礼,所以就打算收拾法衣。有一个男人……他走进来说,他要忏悔……”

“忏悔?”

“是的,他这样告诉我。”

“他长什么样?”

“啊……个子很高,相貌平平,戴着鸭舌帽和手套……就像街上随处可见的青年人。”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马修·奥立佛神父困难地摇摇头:“不,没有。正是因为他太普通了,所以我根本没在意,就让他进来了。他说想喝点水……我给他倒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他往我的杯子里加了东西……”

阿莱克斯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啊,警官……”神父得意地笑了,“我的面前刚好有一个金属茶杯。”

“然后呢?”

“我没喝那杯水,他开始胡乱说话,越来越激动,然后就突然抽出了一把刀……”

“是什么样的刀?”

“像是一把剁刀,有四十多公分长,插在他的腰上……我的上帝,他的表情简直像魔鬼一样……那个坏蛋,他一下子就砍在我脖子上……但是我早就提防着他,所以闪开了一点儿……”

“你倒下去了?”

“是的,我被吓坏了?”

“为什么他没有继续?”

“为什么?”神父停了一下,“因为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来了。”

阿莱克斯觉得心跳突然加快了,他倾过身子,急切地问道:“是谁?”

“我不敢肯定,我当时倒在地上,伤口出血,而且那个人马上就跟凶手撕打起来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很像是莫里斯·诺曼博士。”

(十七)

阿莱克斯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就像有一根细小的针刺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马修·奥立佛神父确实很虚弱,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可是这声音恰好能让警探听清楚他最在意的名字。黑发的混血儿觉得嗓子发干,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下一步该问什么,直到病床上的人看着他发青的脸,担心地说道:“您没事吧,警官?”

阿莱克斯做了个深呼吸:“是的,神父,我很好……”

“您的脸色比我这个受伤的人还要糟糕。”神职人员弯起了嘴角。

黑发的男人笑不出来,他形式化地补充了一句:“神父,您……能肯定自己当时没听错吗?”

“哦,警官,我和他可是激烈地辩论过……”

“啊,我想起来了……”阿莱克斯苦笑道,“是的,在那天晚上。”

莫里斯·诺曼主动提出要帮助他,他为他的案子出了很多主意,告诉了他很多相关的背景和细节,难道这一切都是有目的吗?在那张英俊的面孔后面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这些被面纱遮蔽起来的东西使得阿莱克斯觉得原本亲近的绿眼睛男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他突然害怕,如果连那些曾经温存的记忆也是假的,他又该怎么做?

现在他无法逃避,必须得面对一个现实——莫里斯·诺曼,那个总是露出灿烂笑容的男人,确确实实是被卷入了“莎乐美”的连环谋杀案,并且在其中起了很微妙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