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演戏,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说这种话?
我浑身颤抖着,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我克制自己不要回去对他们说“见鬼去吧”,然后才一步步摸进了东侧二楼的客房里。
我诅咒他!当我开始寻找证据时,我仍然满腔怒火地诅咒他:
那个该死的冷血动物!
之后的一整天里,我像一座雕像般坐在窗前。
初夏的太阳从朦胧的黄色变成了刺眼的白色,最后淡化为浅红。我看见公爵把神甫送上马车,驶出大门;还看见雷欧切斯慢吞吞地修剪草坪。
我静静地等着,直到天黑后,那急促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来了。
我打开门,公爵飞快地闪进来,嘭地一声把门关死,
“找到了吗?”他急切地看着我。
我从口袋里取出一小截线头放到台灯下:“这是我从伯恩斯坦小姐披肩上剪下来的。”
公爵把那条绿色的流苏也摆在旁边:一模一样的颜色和质地,清清楚楚,不用在多说什么了!
公爵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用一种挑剔的语气问到:“只有这个吗?我想还不够!”
他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情妇扮演凶手这个角色吧,这将是多大的丑闻啊:因为要独享塞南多公爵的“爱情”和金钱而导致的谋杀!
我冷笑着又把一条白色的手绢扔到他面前:“那么您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他诧异地拎起那条手绢,一些白色的粉末洒落在桌面上。他伸出手指粘了一些,凑近鼻端。
“住手!”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怕有毒吗?”
“毒?”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你怎么知道它有毒?”
“因为——”我讨厌他怀疑的眼神,“——我曾经两次看见伯恩斯坦小姐把它带在身边。还记得吗?当您通知我要在葬礼后第二天开晚会时,我很生气,急冲冲地上楼去了,就在拐角处碰上了她,这个手绢叠成的白色小包掉在了地上,她把它捡起来的时候显得很慌张。还有,在舞会上她也一直捏着它,特别是看见您和贝瑞夫人共舞时,她差点儿把这条手绢拧断!如果真的是她下的毒,那毒药说不定就包在手绢里!”
公爵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对我笑笑:“抱歉,这几天的事搞得我神经紧张!”
“您打算怎么办?还不报警吗?”
“不。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手巾擦掉那些粉末,“我让神甫替我去找那位酒鬼乡警,然后再去报告司普莱特探长,那是个精明能干的男人,而且和我很熟。”
“他一定可以低调地处理这件事,帮您把威信上的损失降到最低。”我又忍不住嘲弄到。
“你还真是不依不饶啊,让。”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任性的孩子,“对不起,想不到今天早上的那句话对你伤害这么大。我很抱歉,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他是故意的,我敢肯定!
“我不想再提了,东西也交给您,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你就这么爱玛丽?”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不愿意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难道我们总要为她发生争执吗?我并不想这样!”
“我也不想!”
上帝啊,我又快被他激怒了!我转身从玻璃茶壶里倒出一些凉水灌下去:“好了,阁下。其实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实际上我们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而且是观念上的,您明白吗?”
“还是因为你的妻子,对吧?”
“她也是您的妹妹!”
“我知道了!”他苦笑着站起来,“您真是一位‘忠贞不二’的好丈夫……晚安。”
再和他说什么都没有,简直无法沟通。我真的有些累了,默默地把他送到门外。
就在我向他道了晚安要关门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阴影中走出来,吓了我们一跳。
“加尔斯……”
是伯恩斯坦小姐,她穿着睡衣,披散了头发,举着烛台站在过道上,像一个苍白的幽灵。她用红肿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公爵:“我听说你来找蓬洛纳先生……能和你谈谈吗?”
我识趣地向她略一颔首,退回自己的房间,就在门缝合拢的一刹那,我听见公爵冷酷如生铁一般地说:“没必要……”
我几乎不忍心再去看她的表情,只能靠在门背上为她感到悲哀,我可以想象外面那两个人中间究竟是种什么气氛。
可怜的伯恩斯坦小姐,她一定不知道明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五、 凶手?]
但是伯恩斯坦小姐永远也不会知道第二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了。
……
我昨天晚上很绅士地没有再去偷听她和公爵的谈话,因为我知道任何努力都是白费:她的情人在几分钟前已经判她“有罪”了。
所以今天早上当我看见两辆马车驶进大门时,立刻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
神甫从车上下来,身旁是一个很瘦很高的中年男子,戴着黑色的礼帽,披着毛呢大衣。他们后面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其中一个顶着红通通的酒糟鼻,可能就是公爵说的那个“蠢乡警”。
这四个人陆续走进屋子,我猜几分钟后哈丁太太就会来敲我的门,然后告诉我:“大人请您去晨室,蓬洛纳先生。”——
而当她真的来一字不差地转达了这些话后,我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谢谢,我这就去。”
我在晨室外看了看怀表,才六点三刻,他们来得可真早,现在大家还没起床吧?
公爵把我介绍给那个高瘦的男人——也就是司普莱特探长,后者黑色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扫了一遍,才对我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您,医生。听说这两次谋杀都是您验的尸。”
“对,没错。因为城堡里只有我懂一点复杂的医学知识。”
“您能具体跟我谈谈吗?”
他大概已经听神甫叙述了案情,只是希望从我嘴里再确认一次。我简略地向他说明了贝瑞夫人和希埃娜男爵夫人的死亡原因,并保证愿意随时提供情况。接下来他又向公爵询问了其它线索,详细地记在他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上。看见我好奇的目光,他咧开嘴,浓密的胡子翘起来:“这是例行公事,医生。您以前没遇到过吧?”
确实是这样。我笑笑,走到神甫身边和他低声聊了几句。
“您看上去很累,难道昨天晚上连夜赶到警察局去了吗?”
“是啊,”他用手揉揉脖子,“谁叫阿尔梅特的离市镇那么远?”
“真是辛苦您了,”我同情地看着他,“其实公爵大人完全可以让麦克韦伯先生代劳的。”
神甫软软地靠在沙发上,黑色法衣包裹的纤瘦的身体透着疲倦,但他仍然对我露出温和的微笑:“没有关系,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了解情况,可以多给司普莱特探长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