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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诱因(26)

“也不算,就是很积极配合我们,也很好沟通。”这位护士对席钧奕的印象显然很深,也很好。

“那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还是要问一下主治医师,毕竟他刚住院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太严重,但是他做MECT的次数还是蛮多的,你最好还是找主治医师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MECT?”

“嗯,这是如今针对抑郁症和其他精神疾病的一种物理治疗方式,很常见。”

“那我能问一下他的主治医师是谁吗?我该怎么找到他?”

“你打办公室电话吧,我给你号码,你记一下,席钧奕的主治医师姓胡。”护士将医生办公室的号码给了谢昱,然后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谢昱就去查了MECT。

MECT,改良电痉挛治疗,也称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谢昱自虐似的搜了一篇又一篇做过该治疗的病人的自述,搜了相关视频和介绍,他终于清楚为什么席钧奕的记忆会如此混乱,也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变得没有食欲,胃口也变小了,直到谢昱再一次泪眼模糊,一点儿都看不清楚屏幕才终于被迫停下了搜索。

太痛苦太窒息了。

谢昱从未感觉心脏如此难受如此压抑过。

他想了想,又给医院办公室拨了电话,找到了主治医师。

“我能询问下席钧奕的情况吗?因为他刚才好像陷入了幻觉,我不清楚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恕我冒昧问一下,您是哪位?”

“我叫谢昱,是席钧奕的男朋友。”谢昱也不想自称什么朋友了,擅自就用回了男朋友的身份。

那边听到谢昱的话,沉默了很久才道:“席先生其实不应该接触您,毕竟您是他的负诱因。”

诱因,个体因趋向它或者接受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是正诱因。

反之,因躲避它或者逃离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则是负诱因。

“我和席先生有过无数次交谈,我也为他做过一些催眠治疗,总体而言,你的出现会给他造成强烈的刺激,其实在某些时候,爱情本来应该是正诱因,但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如果自我认知和对对方的认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平衡的时候,爱情就会成为一种负诱因,会刺激他的症状反复发作。”

“可是我爱他!”谢昱为自己曾经的草率而感到无比悔恨,现如今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是真的爱钧奕?他这句话像是出自心底的呐喊,但是往往越强调,越没有人相信。

甚至于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倘若他真的爱钧奕的话,又怎么会逼迫钧奕到如此地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么是您对待爱情的方式不够妥善,毕竟他是病人,他有很显著的偏执心理和强迫心理,在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他还合并有双向情感障碍,严重一点会转变成精神分裂症,现在他出现幻觉,恐怕是你的出现又一次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发病。”

谢昱从未想过钧奕的病情原来严重到这样的程度,严重到……他根本都不能出现在钧奕的面前。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似乎觉得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他会拖累你,而且会对你造成伤害。”主治医师又说。

谢昱恍惚得不能自己,医生的话好似已经远离。

钧奕说过“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钧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钧奕那么出色,他怎么还是会将自己和他划分开来?

恍然间,谢昱想起钧奕曾经的那组获奖作品《光》。

或许,有光指的是他所在的光明世界,而没有光的那个世界,才是钧奕觉得自己应该待着的地方。

可是从相识到分手的那段时间里,谢昱从来没有在钧奕身上见到过类似自卑的情绪,钧奕在他眼里不仅不自卑,还一直很自强很努力,但或许,这其实就是源于他的自卑,才促使他这样自强这样努力?

“可是……我真的从没有发现他生病了,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越来越厌倦了因为同一个理由去哄钧奕,虽然钧奕总是会被他哄好,可是不到几天钧奕又会因为同样的问题而发脾气,他也抗拒接钧奕问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的催促电话,他觉得他和钧奕的恋爱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象中的美好只存在于一开始,然后因为钧奕种种的表现,他逐渐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变得不再爱钧奕,他越来越后悔展开了这段关系,他不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一天自己对钧奕的感情完全消失,于是提前开口终止了关系。

他期望于能通过退一步整理好与钧奕的关系再前进,可他其实一次都没想过要真的离开钧奕的世界。

可钧奕显然不会这样想,毕竟追求钧奕的人是他,不耐烦钧奕的也是他,抗拒联系的同样是他,最后一句“分手”斩断爱情关系的人还是他。

他唯一给钧奕留下的那句话就是:“回到从前,我们还做好朋友”。

显而易见,造成钧奕觉得不该和他在一起这个念头的,正是他自己,是他的不断逃避加深了钧奕对这段感情的认知,甚至让钧奕觉得他在这段感情中受了伤,原因就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勉强在一起了。

而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他所不喜欢的钧奕的种种表现,原来都是他生病的端倪。

他没能提早发觉,甚至很可能催化了钧奕病情的发展,以至于钧奕再也承受不了“谢昱爱钧奕”的这个事实。

“他的病情一开始的确不会这样显著,是随着时间、事件以及情绪的累积越来越严重的。”主治医师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谢昱感到前所未有的灰暗,甚至有一丝绝望,如今他的出现会直接刺激到钧奕的神经,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事吗?

“你刚刚说他出现了幻觉?”主治医师问他。

“是的,他把看见我这件事当成是幻觉了。”谢昱苦涩而艰难地说。

“以前也这样过吗?”

“从没有过。”

“他今天才出院,你们有联系过吗?我想知道确切发生的情况,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觉得你是幻觉的?”

谢昱详细讲了之前所发生的每个细节。

主治医师听完后,对谢昱道:“我的意见当然是你离开比留下更为妥当。”

“一定要离开吗?我能不能待在他身边?”谢昱根本不想离开,他现在只想寸步不离守着钧奕。

“如果不想离开,那么你要释放出一个信号,比如你暂时不会跟他过于接近,你只是他的好朋友,尽量不要让他的情绪再受到刺激,然后让他潜移默化接受你之后可能都不会离开他的事实,但纵使是这样,也很难扭转他脑中根深蒂固的念头。”

“如果我以后都不离开他,是不是现在就能留下来了?”谢昱向主治医师又确认了一遍,问。

“可以试一试,毕竟他始终不肯远离你,而我之所以会这样建议,是在你爱他的前提下,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我建议你还是趁现在离开比较好,以后都跟他保持距离,那么就不会引起他的过激反应了。”主治医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事实上,我也多次向席先生建议过让他永远离开你,这样的话,只要时间足够久,他或许就会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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