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爱国则是以助手的身份跟了进去——神偷的后代有着高度的敏感性和洞察力,虽然老蒯守口如瓶,王爱国还是猜到了个中的端倪,执意闯进去来了个浑水摸鱼……实际上王爱国并没有顺手牵羊,他不过是好心把那些东西重新藏放了位置——俗话说财不能外露,好东西还是放在地下室比较合适。
当然了,副省长家宅的安保人员也不是吃素的。王爱国‘搬家’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险象环生——那一次,若不是前来检修暖气管的工人跟保安扯皮大吵起来,小王同志险些就露了馅。
这就是王爱国给他哥送的大礼,也是其不得不远走高飞火线撤离的原因。王爱国在信的最后提到了林烨,只有两个字——‘谢谢。’
显然,王爱国知道了林烨为其办理出国手续的事情。燕飞没有多想,把手机递给了其他三个人。
王其实看得很快,反应也很快,“这孩子,怎么能留文字性的东西呢?太危险!”
包仁杰抬眼看了看王志文,“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王志文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也是。”
燕飞犹豫了一下,看看王志文,王志文点点头表示肯定,燕飞于是按下了删除键。
王其实冷静地提出了疑问,“这算毁灭证据么?”
他哥迅速地给出了回答,“只是操作了一下邮箱,不算。”
王其实于是放心了。而燕飞则耸了耸肩膀,“算也无所谓,老子就是包庇到底了,爱谁谁。”
好嘛,燕老师这自私和狭隘的毛病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了。
不改,也挺好。
四个人都明白,实际的情况绝对不会只这么简单,可是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不去细想,把这一篇翻了过去——就像那一年那一天,那本古老的故事书上的那一页,被稚嫩的小手撕成了碎片,消失在风里,在多年以后仍不能拼凑成完整的剧情。
不完整,也挺好。
医院传来了消息,林烨的手术做完了,挺成功。
燕飞看了看表,“我得过去看看,不能让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王其实苦笑,拉倒吧!拍马屁的人不把医院挤爆了就算好的,咱们何必凑那个热闹?
王志文却一把拉起小包站了起来,“我们一块儿去!唉,林烨……他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
医院里果然挤满了人,就像林烨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就是要个月亮,都有一屋子人排队搬梯子上去给我摘呢!
通往ICU病房的走廊有专人把守着,燕飞走过去问了问情况,看守的人打了个电话,很客气地把他们让了进去。
走廊上很安静,静得出奇,和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靠墙站着一个人,穿一件高领衬衣,个子高高的,背有些驼,头发上沾了一点白色的墙灰,面色憔悴。
王志文认出来,曾经在老厅长的葬礼上看到的这个人——老厅长的儿子,林烨名义上的父亲。
四个人都愣了一下,在大家的设想里,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应该在拘留所、看守所、法院或者检察院等等一切别的地方,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奔走活动;而怎么也不可能是在医院,等候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一直感情淡漠的、名义上的‘儿子’。
燕飞首先开了口,语气有些迟疑,“我问过了,马三的情况不严重,抢救及时,治疗得当。恢复得好的话,连伤情鉴定都不用做。”
对方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们,疲惫地摇摇头。
燕飞也沉默了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一直到ICU病房的门打开,一个大夫走出来,“林烨的家属,来签个字!”
那个人迅速迎了上去,“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第207章
大夫抖抖手里的一摞单据,语速很快,连珠炮一样。
“几个小时前醒了一小下,又睡了。还行,体征不错,各项指标都还好,现在还很虚弱,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了。签字吧!”
那个人接过单子,一张一张,看得很仔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林海山。
林海山签完了字,把单子递过去,“能让我看看他么?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现在还不行,再等等吧,他应该也快醒了。”
大夫转身回去,那扇门又关闭。林海山叹了一口气,转回头跟这四人打了个招呼,“谢谢你们来看他。”
王其实大拇指向外指了指,“来看他的人多了,都在外面排着队呢。”
林海山淡淡一笑,他们看的是林局长,不是林烨。
气氛很尴尬,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海山对他们来说几乎算是陌生人,只有燕飞和他打过不多的几次交道,而此刻——他们在同一个地方,等着同一个人。
对这四个人来讲,林海山和他们印象中完全不一样。虽然他们中的三个都只在老厅长的追悼会上见过那么一次,可是这个人留给他们的印象很深刻——一个在父亲的葬礼上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叫人没法不印象深刻。
而现在,这个人失去了风度,面容苍老,忧心忡忡。
王志文心生恻隐。凭借着多年的刑侦经验,他直觉,这个人,绝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冷冰冰。更不是像林烨说的那样——和自己的父亲反目,和自己的‘儿子’感情淡漠。也许,这个人的确动过要把小时候的‘林烨’退回去的念头,也正因为这个造成了两辈父子间的隔阂。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坚持,反而给了林烨最好的生活,并且培养他长大……只是,这两辈父子——老厅长和林海山、林海山和林烨,似乎从来没有试图去沟通,去彼此了解和原谅。
这是天下的家长和孩子间,共同的悲剧。
而王志文,也只是在最近,才终于懂得了去思考,也才明白这个道理。
林海山把目光直视过来,“王局长,王文杰……找到了么?”
王志文摇摇头,清楚地看到林海山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痛楚——就如同他此刻心头的感受一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海山把视线转开了,自言自语——我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也许,现在还要失去第二个。
王志文的心口更疼了,他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失去的。而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能否承受得住。
他也不知道,如果王文杰再也不回来,他能否承受得住。
而一旁的包仁杰,早已红了眼眶。
燕飞勉强笑了一下,“林烨不会有事的。刚才医生不是说了,他状态不错。”
林海山摇摇头,声音像是梦呓,“我们是怎样的父子呢……他几乎从来不肯叫我一声父亲。他不肯原谅我,就像我不肯原谅我父亲。说来奇怪,他和我相处的模式,几乎是我和我父亲的翻版——这也算是家学渊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