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点了一下头,“严格地说,算。”
王志文差点骂出了声,燕飞真是一点面子不给人留。
又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ICU的门忽然从里面撞开,连珠炮大夫冲出来,口气很冲,“谁是王文杰?里面的人醒了,死活要见他,拦都拦不住!”
在这种地方能把‘死活’这么忌讳的词说出口,可见大夫是气得够呛。
林海山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才茫然地回答,“呃……他,不在。”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大夫愈发怒气冲冲,“问题是他、他娘的不答应!老子是大夫,不是走失儿童招领处的!”
王志文挺身而出,“我进去看看。”
“不行!ICU病房哪儿是那么好进的!”大夫断然拒绝,“你们赶紧把那个王文杰找来,不然他非把约束带挣断了不可!”
约束带?!
“废话!当然得把他绑起来,不然出了事谁负责!”大夫回答得理直气壮,转身又进了门,“不光绑着,他要是再不听话,还得注射镇定剂呢!”
王其实说我怎么感觉像是进了中美合作所?
燕飞哼了一声,大夫处置得没错,这种情况,绑他没商量。
王其实摸摸鼻子,好吧,我要是他,我就招了算了。
燕飞说咱们还是‘走’了算了,怎么跟他说啊……
秘书进来跟林海山耳语了几句,林脸色一变,“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王志文心口一荡,难道是王文杰有下落了?
可是林海山的话很快地打破了他的希望,“刘强的家人正在上下活动打点,我得去看看。王局长,您和我一块儿走吧,林烨不在,关于案子的情况,您比较了解。”
王志文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林海山一脚踏出却停了一下,留下一句话,“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呃……没等反应过来,林海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快得就像一阵风。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包仁杰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必告诉他啊?
王其实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是警察。
燕飞也摇摇头,林烨要是知道,这个案子还有这么一出,还得再靠他父亲在背后协调……应该是不会高兴的吧。
……
林烨当然是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搁谁都不会高兴的——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地被人绑在床上,身上到处都插了管子,尤其是最隐蔽且最重要的那个部位。
是个男人都高兴不起来。
不得不说林烨的自控能力是很够格的,越是愤怒的时候越是冷静——当然了,这也是从小练出来的,刑警的基本素质。
林局长很冷静地下了命令,“给我解开!”
可惜医生不是警察,“不行!”
林局长翻个白眼,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林局长却完全失去了冷静。他狂躁地砸床,徒劳地要挣脱束缚,嘶吼着王文杰的名字,坚持认为大夫们是在小题大作他根本不需要治疗,他唯一需要的是知道王文杰的下落——立刻!马上!
大夫扶一扶眼镜,见惯不惊地指导实习的学生,“看,这就是典型的失血后复苏阶段的烦躁反应,这种情况很常见。要注意,对这种病人,必须采取强制措施,防止病人出现意外状况——静脉管、导尿管什么的,大不了缝合一下重新插;要是动脉检测管断了,那就出大问题了……”
实习生忙不迭地记录,“是!郭老师,记住了!”
郭老师继续上课,“这个约束带是很有讲究的,不是说绑上就算了。技巧很重要,一方面要保证病人不能挣脱,另一方面也要保证血流畅通,就像这样……”
话未说完,林烨没受伤的那条腿居然挣脱了约束带,一脚踹中大夫的腰,直接把郭老师踹出了门。
第208章
“力月西30毫克静脉持续泵入!10毫克每小时!”
林烨被注射了镇定剂。
实质上林烨已经是被绑得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了——之前被他挣脱的那只脚,上面缠着整整三根粗毛巾,结实得能当建筑材料的那种。林烨也许能挣脱手铐,却绝对挣不开这东西。
而‘郭老师’仍然不放心,扶着腰和屁股——没错,郭老师的屁股也中枪了,而且不止一枪——下了命令,镇定剂,往死里打!
不得不说,在医院里,大夫说话就是比警察管用——甚至比警察局长还管用。
而林烨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文杰的名字,咆哮地怒骂医生和护士,忽而又放低身量,哀求着解开束缚,让他下床、出院、去找——王……文杰……
林烨就这样陷入了昏睡,直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仍没有放弃,只是突然地镇定下来,声音冰冷没有起伏,“我知道了,他……死了,是不是?”
没等人回答,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起风了。
当镇定剂失去作用,林烨在几个小时后醒来,他不再愤怒,不再呼喊,不再咆哮,不再挣扎,安静得就像依然沉睡——事实上,护士们也的确是在好几个小时以后才发觉,咦?原来他醒了。
于是轮到大夫不镇定了,这个病人完全失去了反应,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就是没有反应。虽然伤势恢复得很好,各项指征也趋于正常,也明显能对外部的刺激有感觉,可就是没反应——不说话,不动,不吃不喝,甚至连呼吸都很勉强。
……
依然是河边的小茶楼。
距离爆炸发生已经过去了三十小时,王文杰仍然没有出现。
桌上的茶已失去了温度,围着桌子相对而坐的三个人,如同老僧入定,默默无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希望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默默等待的三个人,甚至失去了等待的勇气。
天色渐明,云层很厚,阴沉沉的,风很大。而那盏红灯依然闪亮,执着、渴望。
王其实打了个呵欠,呆呆地瞪着窗外——搜救人员仍在紧张忙碌地工作,没有懈怠。
燕飞打了个电话,叹口气摇摇头,“林烨还是没反应。”
王其实依然瞪着窗外,没回头,“王文杰要是真的……他撑不过去的,搁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林染的死、王文杰挨的那一枪,再加上这一次爆炸……事不过三。”
“你小看他了!”包仁杰忽然开了口,口气很冲,很认真,“林烨能撑过去——他要是撑不过去,就枉费我儿子这么辛辛苦苦地把他拉出来,他也就不是王文杰一心一意看中的那个人了!”
王其实猛然转过了身,满是血丝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这话你应该跟林烨说啊!告诉他,赶紧好起来,不能让咱们小瞧了他,不能让王文杰看错了人!”
包仁杰却忿忿不平地一挥手,“凭什么!我儿子喜欢他,我又不喜欢他!他把王文杰折腾得多惨哪,我烦他还烦不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