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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194)

“我只能说,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咱们也不知那玉衡子还招惹了甚么仇家,比如楚秀馆,就很有可能一直在追踪她。因为此人当是个叛出楚秀馆的内门弟子,她的换面术如此高绝,多半获得了正统的师承,兴许是楚秀馆南派叛出的弟子。”浮云子分析道。他决定给韩嘉彦泼泼冷水,不希望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否则若无结果,迎来的只会是更大的失望。

听师兄提起这个,韩嘉彦突然想起一件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事:

“对了,秦老大夫是北派的外门弟子。他与我提过,他有一位内门师弟,说如果有缘我可能会见到呢。”

“是吗?”浮云子捻须,笑道,“你至今尚未遇到,恐怕是缘分还未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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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北派,南派?”赵樱泓听得一头雾水,问道。

韩嘉彦忙和她解释楚秀馆内部的派系划分,赵樱泓听后恍然大悟,颇感有趣道:

“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门道。”

韩嘉彦点头:“对,所以此前我在白矾楼遇见裴谡捉拿茶帮刺客,见他善于伪装,又使了一手飞针绝技,还以为他就是袭击你车驾的歹徒。”

浮云子闻言,立刻道:“你确实错怪他了,这一点可以确定。我问了茶帮四人,当时率领茶帮刺客的首领是杨浩然,就是茶帮四人之中那个瘦高个。据他所说,他率领手下的弟兄一直追踪着假冒侯转运的裴谡,是十二月才进汴京的。十一月底裴谡人不在汴京,是不可能袭击长公主车驾的。”

韩嘉彦抚掌道:“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当时喝问了他一句,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反应很奇怪,既不辩解,也未有措手不及,反倒是先震惊后思索,那样子似乎像是知道到底是谁干了这件事一般。裴谡是楚秀馆南派的弟子,若他真的知情,那就可以判断袭击樱泓车驾的歹徒很有可能就是楚秀馆南派的弟子,若真是李玄,那李玄就是师承自楚秀馆南派。”

浮云子思索道:“即如此,十五年前念佛桥李冥落水案,以及陈安民被毒杀,是否都是李玄所为?还有陈安民牵扯到的那起相州抢劫案,可真是错综复杂啊。”

此时赵樱泓突然插言道:“不若……我们下嵩山后,不急着返回汴京,先去一趟相州罢。那里也算是嘉郎的家乡,韩氏祖宅就在那里,就当是我这个新媳妇去夫家认祖归宗了。”

浮云子和韩嘉彦双双吃惊地看向她,赵樱泓却似是已然拿定了主意:

“相州抢劫案,当趁此机会细细查一查才是。”

第一百一十章

赵宋官家已有许多年未有迎亲的大喜事,皇后册封成了近来汴京城最为热门的话题。

四月时,陆陆续续就有诏命下达:

尚书左仆射吕大防摄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枢密院韩忠彦摄司徒副之;尚书左丞苏颂摄太尉,充发策使,签书枢密院事王岩叟摄司徒副之;尚书右丞苏辙摄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摄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宗晟摄太尉,充纳成使,翰林学士范百禄摄宗正卿副之;吏部尚书王存摄太尉,充纳吉使,权户部尚书刘奉世摄宗正卿副之;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充纳采、问名使,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副之。

公卿大臣代替皇帝,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嫁娶典仪。及至皇后被迎入文德殿,皇帝亲至文德殿,册其为皇后。

向太后主持了文德殿内的大礼,以母之尊向帝后训话。生母朱太妃只能在旁观礼,母子二人均只能忍耐。

孟皇后的父亲进合门祗候、宗仪使,封荣州刺史,皇后母亲王氏封华原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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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繁复的典仪之中,缺少了一个人的身影,便是右相刘挚。

大宋中央官制,以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此二者为相;尚书左丞、右丞为副相。又因左尊于右,因而左相实则为首相。

典仪结束,宫中赐宴群臣,放还之时已然入夜。昏黑之中,仆从们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身着华贵礼服的宰执们随后而行。

吕大防与韩忠彦并肩走着,韩忠彦笑而道:

“左相今日气色甚好,新后刚立,可是沾了福气?”

“哈哈哈哈,师朴莫要笑话老夫。是已为相,怎能在人前显病态?何况这等大喜事,当要打起精神应对才是。”

“说起这病,右相之疾亦令人忧心啊。”韩忠彦道。

吕大防默了片刻,笑道:“师朴有话但说无妨。”

韩忠彦斟酌道:“左相忠直,是我等臣子的典范。忠彦有些困惑,不知当问不当问。在左相看来,朔可是党?可是元丰的余烬?”

吕大防花白浓眉之下的眼眸微微眯起,道:“元丰余烬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余烬若是遇着易燃之物,燃起烈火,这烈火无睛,不分敌我,便会吞噬万物呀。”

“所以左相便是灭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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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种可保留,但这火不能胡乱延烧。”吕大防道。

“据我所察,右相亦在灭火。即如此,左相与右相何故生隙?”韩忠彦已将话问得很明白。

吕大防回答得也很耿直,不负他忠直的外名:“这是不同的。刘莘老与我虽都想灭这火,可他是想将这火种据为己用,这是很危险的。司马温公在世时,兴洛党之见,便是周敦颐、二程兄弟的主张,克己复礼,崇古近于迂。

“司马温公丧礼时,程伊川因反对百官吊唁,被苏东坡叱为迂腐,蜀洛就此决裂。而朔表面依附于洛,实则已然慢慢显出温和改良的端倪来。刘莘老是有才学见地的,只是不合时宜,此时提改良,反倒会被当首鼠两端,再燃党争之火,于朝局不利。我不过缝缝补补一裱糊匠罢了,今日东墙着火,我得扑,明日南檐漏水,我也得堵。”

韩忠彦显得若有所思,吕大防呵呵一笑,道:

“待有朝一日,师朴兄亦登相位,自然就明白了。以如今的朝局,为相者首须弥合裂痕,重塑朝廷风气。”

韩忠彦拱手拜道:“多谢左相指教。”

“你们家六郎,近来风头很盛啊,汴京城都是他的传闻。”吕大防有些坏心眼地提起了韩嘉彦。

韩忠彦顿时苦笑,只得道:“舍弟年轻不懂事,让左相见笑了。”

“怎是年轻不懂事,毕竟这当驸马,确实委屈,尤其是六郎有才,更委屈。”吕大防话里有话,话中带刺,“师朴,我可得提醒你一下,顾看好这段婚姻,给六郎敲敲警钟。那王诜就是前车之鉴,你们韩家可不能重蹈覆辙。”

韩忠彦很是失了颜面,但也只是笑笑,隐忍揖手道:“左相说得极是。”

出了宫,分道回府,骑在马上,韩忠彦不禁叹息。

刘挚是由父亲韩琦一手带入中央朝堂的,与他韩忠彦也关系匪浅,一直互相帮扶。眼下刘挚遭到左相吕大防排挤,他想为刘挚争取一番,奈何无用。反倒被吕大防拿住了韩嘉彦安置邓州的话柄,一番挤兑,要他顾好家事,莫管他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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