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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193)

陆修静提出“祖述三张、弘衍二葛”。对道民的组织编户,修道场所等等有关“宅箓”制度进行改革,要求“奉道者皆编著户籍,各有所属”,经常接受“种禁威仪”的教育,知法守法,确保家国太平;婚丧嫁娶牛育应申报增减户口;奉道者的行为必须严守本分,不得僭越;严格执行道官论功升迁制度等等,加强和完善了道教组织。

如此,获得了统治者的欢心,南朝以来奉道不绝。

这便是南天师道。

而北天师道同样是应时运而生,北魏时期佛教盛行,对道教造成了冲击。北方道士寇谦之挺身而出,对旧天师道进行改革,引儒入道,道士要以礼为标准,儒道兼修。

奈何,后因北齐举国崇佛,道教在北齐被视为异教,高洋于天宝六年,举行道佛论争,道教失败。高洋下令废除道教,于是齐境无道士,寇谦之的新天师道教团,至此便烟消云散。

一直到唐代时期,道教才重新在中原发展起来,嵩山之上,又有了天师道的身影。

大宋官家崇道,但赵樱泓自幼学儒,又受母亲影响尊佛,反而对道教知之甚少。韩嘉彦与她简单捋了一下道家变迁历史,她心中顿时有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如此,在与王天师的交流之中,赵樱泓也不至于露了怯,给皇家丢脸。

在交流之末,韩嘉彦也询问了一下玉衡子。果然,提起玉衡子,王天师显然知情。他蹙了蹙眉,神色之中多了一抹轻蔑鄙夷:

“玉衡子在嵩山之中隐修的时间不长,我记得是去年的春末来的,至今年二月离去。此人心术不正,总是沉迷于炼丹,有些走火入魔了。我们这山中的草药,几乎都被他摘光了,连药田都曾被他强掠,实在是不知廉耻。”

这话听得众人一时愣怔,不知该作何应对。最后还是韩嘉彦问道:

“那玉衡子可是一人独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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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一人,结庐在卢崖瀑布之畔。”

问清这一问题,韩嘉彦也不再提玉衡子,任此话题流去。

得中岳庙素斋招待后,她们下榻客室之中,韩嘉彦、赵樱泓与浮云子讲起了今日的见闻。交谈末尾,远去送那老丈的王隋也返回了,向她们报告情况。

“那老丈姓燕,就是那燕家村人,这一点没有问题。我们也向村民仔细打听了一下去年夏季的瘟疫之事,也都属实。”王隋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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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你了王都头,去休息罢。”赵樱泓道。

王隋退出,赵樱泓看向韩嘉彦,二人眼中已有默契。浮云子捻须思索道:

“所以,这玉衡子,也就是北辰道人,很有可能是在卢崖瀑布旁的草庐之中做了甚么毒药,以至于水源被污染,下游的燕家村村民也差点遭到毒手。正是因为村民不知始末,还以为是闹瘟疫,加上玉衡子及时出手给了村中解药,反倒让村民感恩戴德了。”

“是,并且我认为这个毒药,北辰道人也用在了龚守学的老父身上。”韩嘉彦道。

“毒杀龚守学老父的,是北辰的道侣,那个李姓女冠罢。”赵樱泓纠正道。

浮云子摇摇头,道:“不对,我认为这里面有偏差。毒杀龚父的,到底是玉衡子还是李姓女冠,这里面存在偏差。但对师茂来说,这偏差应该比较容易看明白。”

赵樱泓听糊涂了,一旁的韩嘉彦解释道:

“樱泓,你也看到那草庐之中的景象,那里面只有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床榻是单人床,所有的用具都只有单份。我也问了王天师,确认玉衡子一直就是一人居住。

“即如此,道侣之说到底是从何而来?那李姓女冠莫非是他离开后,在汴京找的?他离开嵩山,是应孙绍东之邀来对付我的,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寻找道侣?

“实际上,孙绍东本就是他老早埋下的钩子,他将那玉衡匕首留给孙绍东,就不愁他不上门。我怀疑他目睹了去年春社之日时,你我与孙绍东的冲突,故而盯上了孙绍东。他大闹上清储祥宫,其目的就是吸引孙绍东的注意力,与他结交。

“而李姓女冠可能本就不存在,或者准确说,北辰道人这个人就不存在,北辰就是李姓女冠,李姓女冠就是北辰,她是一人兼了两重身份。”韩嘉彦顿了顿,低声补充道:

“就好似我与燕六的关系。”

赵樱泓感到头皮发麻,因为她忽而想起了那李姓女冠的白色傩面,而燕六佩戴的是黑色傩面。这人就好似处处都在学韩嘉彦一般。

“而这李姓女冠,就是李玄,李玄自始至终都是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浮云子说出了他的猜测。

韩嘉彦接着道:“她与我娘亲必然有很密切的关系。我曾从太皇太后那里拿到一把璇玑匕首,可以确认这把匕首当是我娘亲的东西。而那把玉衡匕首,听描述显然与璇玑匕首所出相同。

“一个是璇玑,一个是玉衡,二人合起来便是北斗七星……我娘亲曾经是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那么这个李玄,会不会也是?她会成为宫廷画师,会不会是因为她本就是宫女,而套了一个李玄的男子身份?”

浮云子道:“璇玑玉衡实际有很多种说法。

《史记·五帝本纪》说:‘舜乃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辩于群雄。’这里面说的璇玑玉衡指的是美玉所制成的浑天仪。

“此外﹐又有北极星即北辰说﹐例如伏胜在《尚书大传》中写道:‘璇者,还也,玑者几也,微也,其变几微而行动者大,谓之璇玑,是故璇玑谓之北极。’

“《说苑》则说:‘璇玑谓北辰﹐勺陈枢星也。’《周髀算经》称北辰皆曰璇玑﹐而《甘石星经》又有不同的说法:‘璇玑者谓北极星也﹐玉衡者谓北斗九星也。’

“但不论怎么说,璇玑玉衡确实时常并列出现,且是一种将天象与人间政治教化结合在一起的意象。可惜,我们眼下查不到曹皇后身边的婢女具体叫甚么名字,起居注之中对此是不会记录的,只有自仁宗年间遗留的老宫人才知道。

“不过我说句猜心的话,这玉衡子给自己起了个北辰名号,真可谓是半步不离璇玑,处处忘不了璇玑,她似乎与杨大娘子纠缠颇深啊。”

赵樱泓听着他们的分析,心中感佩,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以后要更加多读书,多涉猎,才能更好地帮助到六娘。

韩嘉彦的面色则更为阴沉了,假若这李玄当真与娘亲纠葛颇深,那就意味着娘亲的死,确然与此人脱不开干系。

“师兄,那草庐被翻得如此凌乱,我猜测可能在玉衡子离去后,又有人进入草庐查看。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师尊?”韩嘉彦终究还是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闻言,赵樱泓拉住了韩嘉彦的手,心中即欣慰又心疼。欣慰于她能听进自己的猜想与劝说,又心疼于她失去双亲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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