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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绣师(16)

想着他,心头会甜滋滋地像是涂了蜜般;想着他,会痛,如针扎、如鞭笞、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掐住,不再跳动。

只是,没有人教他,如果有天,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时,该如何?

是放手?还是去追求?

放手,好难,一颗心早在自己还不知道反悔的年纪,便已挂在荆阎身上,要放,也晚了。

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追求。

然而,该怎么追?该如何求?他不懂、不懂啊!

像小时候一般跟着,却厌恶;追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狠狠推开。每一个轻视鄙夷的态度,每一句伤人至极的言语,却比剑还利,比鞭还韧。

一剑一刺、一鞭一抽,伤的,是看不见的心;流的,是看不见的血。

却没有灵药,能够疗伤止血。

气力殆尽,身上伤痕流淌着一道又一道红得刺眼的血,荀郝针终于停止挣扎,靠在墙上,双眸失去了焦距,涣散直视前方。

「阎哥哥,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

荆阎看着颓坐在地面的人,恐惧感袭向全身,颤抖着手,缓缓触碰那毫无表情的脸。

「你……你别吓我,针儿,针儿你听见我说的话吗?回答我,你回答我。」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来坟前看我?」

荆阎红着眼,忿忿地道:「不会,我死都不会去看你。」

荀郝针忍痛扯出一抹苦笑,「这样啊,那就算了……」

荆阎恼怒地抓着荀郝针脑后的头发,逼他抬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劫贡的人是我,要死就死我,你给我好好活着。」

荀郝针摇摇头,虚弱地道:「没用的,你来之前,我已经画押伏罪了。」

「你这傻瓜,为什么干这种傻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

荀郝针仰着头,浮现淡淡的微笑。

「至少,这个爱你的傻瓜,能为了他爱的人死去,能替他喜爱的人……免去灾祸。」

「或许可以不死。」一人打破铁牢内沉重的气氛,开口道。

惊澐命令狱卒开启牢门,跨入两人所在的牢房。

「荆阎,你认识安格公主?」

荆阎讶异地看着立于牢门口的当今宰相,既然连安格的名号身分都知晓,便是再也瞒不住了,于是应道:「是!」

「劫贡也是为了她?」

「没错!」

「为何?」

「有人擒住了安格最重要的人,逼她劫贡。」

惊澐若有深意地瞥了眼荀郝针,没漏看他眸中闪过的痛苦,又问:「可认得幕后指使之人?」

「不认得,那人行事神秘,可是我知道是谁。」

惊澐轻笑,「你的话有语病,既是不认得的人,又如何知道是谁?戏弄本官,你胆子不小啊!」

「只能怪那贪念与权势使人愚蠢。」

荆阎无视惊澐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势,松开抓在荀郝针脑后的头发,指着他道:「针儿不知奉了谁的命令或是请托,将一路上行贿他的官员、贿赂的财物,以及收贿的时间地点,全都记载在草民呈给您的那本册子中。而其中,有一个人贿赂了一样东西,这世间不敢说绝无仅有,但不该出现在一个长住中原的官爷手里。」

惊澐挑眉,疑惑地问:「是什么?」

「蛊。」

「蛊?」

「针儿的册子内,记载着今县县官贡献的一只仅有指头般宽,羊脂白玉的手镯。」

惊澐眉心紧蹙,不解地问:「那又如何?」

荆阎支起荀郝针的下巴,指着他问:「大人以为针儿这种没有从商半日的人,能分辨玉的种类?针儿在记录其它贿赂的财物时,全都是约略形容,有时甚至只能描述东西的样貌却不知物品真正的名称。独独这手镯,不仅名称无误,就连这种玉出自塔合部落的淮山都写了上去,怕是连那贿赂的人都无法这么详细了解这玉的出处。」

惊澐赞同地点头,快速翻阅着脑海中一切已知的数据。

「没错!就算是那贿赂的人告诉郝针,可一个从未离开中原半步的人,不可能知道淮山这地方。」

荆阎点点头,接着话尾道:「塔合,便是安格掌理的部落;淮山,是他们的圣山。而且淮山并不是山,是个隐密的山坳,也根本不产玉,产的……是蛊!」

「什么?」急转直下的发展,荀郝针忍不住脱口道。

荆阎瞋怒瞪了眼,「就你这呆子,别人说什么都信。贿赂你的人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那手镯什么来历,你能够记载得这么清楚,是看过我带回来给我娘的那只镯子吧!」

「对。」荀郝针老实点头承认。

「当时你问过我,那只镯子得去哪儿才能买,还记得我怎么回答你的?」

「你说……」荀郝针认真地梭巡脑子里残留的记忆,道:「你说没得买,也没有人买得起。对!你曾经这么跟我说的。」

荆阎白了他一眼,朝着惊澐半跪拱手道:「望大人明鉴,劫贡一事,与荀郝针全无关系,安格贵为公主,若真要依律处置,会损及我朝与他邦的友好,请您问罪草民一人就好。」

惊澐沉吟了会,招来狱卒解去荀郝针身上的铁链,道:「郝针,你回我府上,让小财帮你看看伤势。」

「可是,他……」

「他?」惊澐冷哼,「朝廷钦犯,岂容放纵?待我请示皇上,问过刑部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再说,他这么对你,受教训也是活该!」

荀郝针被松开铁链,身子一厥几乎要软倒在地上,幸好两旁狱卒手快,利落扶着。

「澐,你不是说阎哥哥可以不死?」荀郝针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惊澐,惶恐地问。

「我改变主意了,你是我朋友,他可不是。再说,这种无情的男人,凭什么要我救他?」

惊澐冷冰冰睇着跪倒在地的人,不带任何感情。

荀郝针摇了摇头,温柔笑着,「倘若曲兄不在乎你,澐你不也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对他好?」

惊澐白了荀郝针一眼,「曲翊?他敢?我说你……算算算,不说了,你这笨瓜被人扔了也活该。来人,用我的轿子送荀少爷回相府,路上别给我出什么差池,否则给我拿脑袋来顶,听明白了没?」

狱卒惶恐地连连称是,轻手轻脚地左右扶着虚弱的荀郝针,一步步往监牢外走去。

虚浮的双腿,在牢门前停下,荀郝针背对着惊澐,开口道:「澐,相识多年,我从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救救荆阎,牢外还有个姑娘在等他。」

惊澐唇角浮现一丝笑,语气却依旧冷酷,「我尽力。」

「多谢。」

牢门重重关上,惊澐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可是那傻子这么为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荆阎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低着头闷声道:「草民并非木石,怎会没有感觉,又怎会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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