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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绣师(15)

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

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

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你家公主呢?」

「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

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

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

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

「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

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

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

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

等到打足了一百个板子,狱卒才将皮开肉绽、痛得连一根指头部没法动弹的荆阎拖着扔入铁牢,任由他倒卧在稻草堆上。

「你还好吗?」铁牢深处,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诧异地爬起,却被伤口痛得又扑倒在地,荆阎忍痛封点伤处穴道,稍稍止住鲜血从伤口流出,吃力地以肘橕着地面,一点一点朝着声音的来源匍匐移动。

「你别动,不然伤口会裂,会更痛的,你……阎哥哥?」

那关心的声音,在看见荆阎抬起头时,失声惊呼。

「针儿?」

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竞在这阴湿的牢狱内相遇,荆阎橕起上身,牢内微弱的烛光映在荀郝针所在之处。

「你……」

入眼的,是两条粗重的铁链,将荀郝针的双手牢牢铐在墙上,荀郝针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一身素白囚衣处处都是泛黑的血迹。

荆阎从来就不是个易感之人,冷静而理智向来是他自豪能够克服难关的优点,可望着眼前血痕斑斑的囚衣,憔悴凹陷的脸颊,伸手拉起那身脏污不堪的囚衣,一道道鞭子抽出的裂痕,以及荀郝针胸口皮肉被烧焦的烙痕……

「呆子!」

唯恐碰疼了满身是伤的人,荆阎轻柔搂着荀郝针,拨开他黏在脸上的头发,感觉胸中最脆弱的一处被这憨厚的男子闯入,不是强硬地敲开,而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温泉,默默的、静静的,用温暖的泉水,一丝一点渐渐融化四周凝结的霜雪。

荀郝针忍着痛,虚弱地开口:「阎兄,我很脏,你离我远些。」

荆阎埋首在荀郝针肩窝,叹气道:「傻瓜,你明知劫贡的人是我,居然还不顾死活帮我遮掩,你是不要命了吗?」

微弱的光线下,荀郝针苦笑自嘲:「我很笨,没有像姊姊一般剔透玲珑心,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对不起,最终还是害了你,看来我笨到让你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荆阎抬头,勃然大怒地直视着那对满是痛苦压抑的眼眸。

「你说什么?」

「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吧!我什么都不会,但至少我能帮你……帮你完成对那姑娘的承诺。」

荆阎咬着牙,一字字愤怒地问着:「荀郝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隐忍着胸口翻搅的痛,荀郝针闭上眼,苦涩地道:「一直以来,我天天盼着你回来,不敢奢求是你心中的唯一,只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错把我当女孩,娃娃亲的事我没敢当真,只想有个能默默待在你身旁的理由,利用我也好,轻视我也罢,我都会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只求能换得你偶尔给的一点关心。」

紧闭的眼睑,痛苦地跳动着,眼角滚落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泪水。

「看见你对那位姑娘,那么呵护、那么温柔,我的心就好痛。总想着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生得聪明些?为什么就不能生得好看些?如果我不是这么笨,不是这么丑陋,阎哥哥说不定也会像对那位姑娘一样,对着我笑,对我好……」

「针!」

睁开眼,荀郝针痛苦地扬起嘴角,自嘲:「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针儿是男孩,不是阎哥哥想娶的漂亮女子,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心中都不会有属于我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结果,我以为这么做,可以替你承受灾祸,却还是连累你被关进大牢。我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无用!」

荀郝针激烈地挣动着,凄厉狂吼,手腕上的铁链被扯得铮铮作响,身上各处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

「没有,我没有不要你,你快住手、快住手,别再扯铁链了,求求你,快住手!」

荆阎拼命地阻止荀郝针自残的举动,僵持着,就连身上的伤痕又裂开渗出了血水,也仅是咬紧牙关隐忍着。

「你骗我、你骗我,你讨厌我,你说的……是你说的!」红了眼,荀郝针哀痛地嘶吼。

为什么?爱一个人难道有错?

为什么?连让他期待的机会都要扼杀?

默默接下每一记冷眼与鄙夷,静静吞下每一句伤人至极的话语,微笑着收下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求在那人心中拥有一点空间,哪怕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也好。

霓裳说过,喜欢与爱是不同的。看着荆阎对那女子百般呵护,极尽温柔,就连劫贡这等杀头送命的事,也能为了她眼睛都不眨地应下,刺眼的一幕,犹如利刃狠戾地刺向胸口。

那一刻,他了解了,喜欢与爱差别在哪。

从前,追着黏着,跟在荆阎身边很开心,认为这就是喜欢,就是爱。

然而,荆姨、父亲、母亲、姊姊甚至身边认识的其它人,都能让他有同样的感觉,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可能因为那人善良,可能因为那人风趣,也可能因为那人对你有恩。

爱,不同!

爱上一个人,虽然也可以有很多理由,却都是给别人听的说词。

爱,不需要理由,甚至连什么时候爱上的,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不像朋友、不像亲人,满脑子想的只有那个爱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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