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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师的诡计(12)

“怎么这般不小心呢?” 惊云扬起螓首一瞧,怎么会是曲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曲翊关心地看著怀中的人儿,语带怜惜地道:“幸好我接著你了,不然你要是摔疼了,可怎么办?” 惊云头一甩,推开曲翊搂住自己的双臂。

“谁要你接住我?就算我摔疼了也不关曲大少爷的事!你不是很不屑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吗?我这就走,省得碍大人您的眼。”

忽地,曲翊笨拙地双臂一张,拦住惊云的去路。

“怎么?我要离开也不许吗?曲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惊云冷冷地看著曲翊,嘲讽地道。曲翊按住惊云瘦削的双肩,诚恳地看著他,“我向你道歉!”

惊云不禁果愣住,他以为曲翊还会说些气煞人的话,没想到竟会是一句道歉的话。惊云倒也不是第一回遇到有人向他道歉,但是像曲翊这么大刺刺地对他说,可却是头一遭哪!每一次,他所遇到的要不是矫情做作,就是阿谀馅媚,再不就是枯肠思索。用了许多瑰丽词藻修饰过的道歉话语,像曲翊这样用简洁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修饰,却让人能完全了解他诚心诚意的态度。曲翊以为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说了一遍:“我想跟你道歉!那天我的态度是有点过分,惹你不快,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哈哈!”惊云望著一脸正经向自己道歉的曲翊,忍不住地笑出声。对于惊云突如其来的笑声,曲翊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惊云一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一边扶著曲翊以免自己笑到瘫软倒地。

“哈哈!我真是服了你!活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不透人心呢。”惊云摇著头笑说著。

“你说什么?”曲翊不解地瞅著惊云。惊云抚著笑到隐隐发疼的肚子,好不容易才敛起夸张的笑容,柔声地说:“官定佃额与货价之事,我虽然已经想到法子解决,就不知道你肯配合我到什么样的程度。”

惊云突然间转移话题,曲翊不禁一愣。

“唉!我虽然不懂你在想什么,但不表示我就不懂别人的想法:况且昌州历年来的弊病,再怎么说也曾是我揽银子的门路,我又怎会不知道?至于怎么知道你是为了此事而来找我,那是因为……”惊云忽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因为什么?”

幸好他反应快,不然差一点就说出自己这几夜老去人家房外窥探的事。惊云脸蛋顿时红透。所幸月娘恰好给乌云掩了去,不然他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刻意逃开曲翊的追问,惊云问道:“我只问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是想轻描淡写地带过,从此让百姓对你称赞不已就好:还是决定连根拔起,彻底解决昌州的问题,但得背负骂名?你打算选哪一个呢?”

曲翊沉吟了片刻,“既是你的生财之处,你又为何肯帮我?”

惊云自嘲地耸了耸肩,“你终究还是不信我!算了!你信与不信,都跟我无关。但我敢说此事非同小可,依你这种耿直的性格,非但无法解决事情,甚至还会遭来批评。就当我银子赚饱了,想当一口散财的假善人行了吗?”

“我信你!”曲诩肯定地对著惊云说。旋即,他便恳切地伸出大掌;于是惊云也伸出一掌,双掌互击,二人达成了协议。半年后——

昌州吏治大兴,尤胜以往。务农的家畜兴旺、农作物丰收,尤其县官曲翊改革了过往地主私自微收的高额佃租,佃户们只需缴交官定佃额,其余皆归已有。不仅增加了佃户的收人、改善贫困的生活,更因为温饱而获得满足,不再因饥贫而为的盗匪,连带地消灭了以往祸殃人民的贼寇。货流通畅的南运北送,校平了高低不一货价,严禁商贾投机哄抬价格。贵买贱卖,以官府之力稳定各种民生物品的价格,不让奸商从中牟取暴利,老百姓们不再因日日波动的价格,而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挣得的银两会因奸商的设计而无端消失。此外,有监于多数人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曲翊亦网罗昌州与邻近州县境内的落魄儒生,以官银辟了十几问私塾,让适龄孩童皆能上学。曲翊更下了禁令,不许行役藉著官府名义私下索贿,一改以往衙役如狼的贪婪形象;他甚至还问罪几个仗势作威作福的衙役,公仗示众。至此,曲翊清廉公正、刚正不阿之名远播,连隔了百里的百姓耳闻此人,都巴不得自己也能成为昌州子民,以享难得之福利。半年,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足以革新吏治,也足以改变人心……

悄声推开半掩的门板,蹑足接近伏案沉睡的人儿,偷偷抽走仍被握在手中的毛笔,好不容易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将他抱离案桌。走向内室,轻柔地将那人放在床上,正打算拉过被褥,却瞥见一双晶透清澈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你醒了?” “恩。”

那人缓缓坐起身,张开双臂打了个呵欠,揉揉略微酸涩的眼睛,落足下床。他走向案桌坐下,刚拿起一份文件要看。啪的一声!曲翊微瞠的打掉惊云手里的公文,斥道:

“你昨晚又熬夜看公文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公务可以慢慢来,要是你自个儿的身子弄坏了,那可怎么办?还有啊……”

惊云赶紧捣住耳朵,颇是无力地哀声求饶:“停停停!别念了!我头都快疼死了!”

曲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你这个人做起事来会这般没日没夜的?我要是没盯著你,天晓得你还记不记得要吃饭睡觉?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你的娘了!”

惊云心虚地吐吐舌头,“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下次?”曲翊说话的音调瞬间变得高昂。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这半年多来,你说过几回的下次?我要是还会相信你,那公鸡也会下蛋了!”

曲翊气恼地瞪著不知照顾自己的惊云。公鸡下蛋?这是哪门子的说法?曲翊这性子还真是傻直得可爱哪!惊云颇感好笑地看著微微发怒的曲翊。此时,屋外传来了二道轻笑声与二道狂笑声。不消说,站在屋外的正是招财进宝四人。小招与小宝还算优雅地捂著嘴。小财及小进可就没那么客气,两人蹲著身子跪在地上狂笑,还不时挝著地面大笑。老天爷!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想想半年多前,一个“月高风黑”

的夜晚咦?不是应该说月黑风高的吗?怎么会变成月高风黑呢?因为,要不是这月亮高到跑得不见影子、要不是这风黑到看不清身处何方,这惊大公子又怎么肯放弃白花花的银子、灿亮的金子与收不完的银票,反而跑去官府的衙门当一个免费的师爷呢?奇哉也!其“灾”也!自从惊大少爷在某一个夜里,私自宣布成为昌州首席师爷之后,隔天一大早便卷著铺盖,像个要与情郎私奔的小姑娘。不过小招的这种形容并不被某个姓惊的人接受,因此……

不许说吗?啐!管他的!反正谁都知道在惊府里小招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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