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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师的诡计(13)

‘她姑奶奶都这么说了,因此没有人理会惊云的抗议,仍沿用先前大伙儿一致认同的说法惊大少爷像个与情郎私奔的小姑娘.搬进了曲翊的府邸,此后一番丰功伟业,在此就不多提了。至于何“灾”之有?起因于惊大少爷向来说话是不留口德,损人又甚为阴狠,三、两句话就可将人气到吐血。现在可好了,连原本温文儒雅的曲翊,成天听著惊大少爷的各式秽言损语,现在不时也会来上几句。熟知曲大官爷耿直个性之人,没有不笑到无力而苦不堪言,难道这还不算是一灾吗?此时,屋里的曲翊疑惑地问:“云,他们在笑什么?”’

“别问啦!”

“可是……”可是屋外的那四人实在笑得很夸张,完全不把他这昌州的父母官放在眼里耶!惊云板起脸孔,故作不悦地瞪著他,“都叫你别问了,你还问?你故意找我麻烦啊?”

某个心知肚明却抵死也不愿给答案的人,脸上渐渐浮起红晕。

第八章

转眼人夏,由于昌州地处偏南,阵阵闷热著实令人难受,走在烈日下,不一会儿工夫便汗流浃背。换上一品堂当家寄来的夏衣,质轻典雅不说,光是那透风凉爽的感觉,便让惊云的心情愉悦得好似飘浮在云端。他缓缓地端起放置在石桌上加了冰的桂花酸梅汤,瓷碗传来冰凉的触感,真是舒爽极了;不过,如果能一脚端走坐在对面的人……

想必会更加痛快!惊云并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只不过他既然能身处诡秘多变的官场,当然懂得什么叫作能屈能伸。

“小招,你可真懂得孝敬我,这冰镇酸梅汤可真好喝呢!”

小招态度恭敬地谢道:“老爷子您过奖了,小昭晚上还特地备了几道您爱吃的莱,还是小招自个儿下的厨呢!老爷子可要尝尝幄!”

老人家顺顺雪白的长须,呵呵笑道:“那当然、那当然!小昭真是乖巧,不像有人不懂孝敬,摆张臭脸对我。小进哪,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徒弟大了,就不理我这做师父的?”

小进偷偷瞄了眼惊云。呜!惊大少爷正瞪著她,教她怎么敢说实话呢?

“小进,你别怕他!老爷子我罩你,你说说看我这徒儿是不是很过分?”老人家拍拍胸膛向小进表示一切有他在,她尽管放心说实话。

“呢,少爷他是过分了些……”小进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少爷因为公务繁忙。难免……难免会有些不快的情绪,老爷子您就别怪少爷了!”

老人家抚著白须,开心地呵呵大笑。 “小进啊,没想到几年不见,你也学会了云儿那八面玲珑的手法,看样子你可是吃了云儿不少的苦头。”

小进再也顾不得自家少爷扫来杀人的目光,委屈地猛力点头。

“星月师父,您要的金丝糖买来了。”两道相仿的声音一左一右地传来。星月宠溺地拍了拍小财、小宝的头。“乖徒儿们,你们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啦?怎么放弃银子不揽,反而跑去做什么师爷?难不成昌州是下红雨还是飞六月雪啦?”

“师兄只不过喜欢上……”

小财快手快脚地捂住小宝的嘴,并迅速拖走他,闪躲到星月与小招的背后,以防有个万星月虽是老人家,但是耳尖,自然听到小宝的话了,他意有所指地睨了惊云一眼,然后用著一贯爽朗的笑声呵呵地笑著。星月用著摆明看好戏的表情对惊云说:

“求我啊!” “我为什么要求你?”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怎么说也是你师父、你长辈,你想娶人家水嫩嫩的大姑娘,就来求我啊!”

一旁的小宝拉开嘴上的手掌,好心地纠正纠正:“师父,少爷喜欢的是男人,才不是水嫩嫩的大姑娘……啊……”

小财一掌劈昏了憨直的孪生兄弟,背上早已是冷汗涔涔,与小招互看了一眼后,火速抱起小宝退离显然陷人战火之中的凉亭。星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奇地问:“小招啊,那男的是谁啊?”

这下子就算小招想随意说个几句话唬弄星也不可能了,于是她只好据实以告:“是本城的父母官——曲翊大人。”

“去!怎么会找个父母官?像那种呆头,要银子设银子、要脑子没脑子、肠子还一根通到底,用一个笨字都还不足以形容!云儿啊,你怎么会笨到看上那一种人呢?’”

要知道他这个徒儿没有别的兴趣,唯一的嗜好就是攒钱,若说那人家财万贯倒也‘清有可原,可是区区一个县官能有多少钱?况且还是个清廉不贪污的小官!星月百般不解,只得揪著小招的衣袖问:“难不成那人外表看似清廉,骨子里却污了不少钱?”

“老爷子,您……

小招慌张地扯著星月的胡子,她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只见惊云铁青著一张脸,一拳击向石桌。砰的一声!石桌在下一刻裂成两半,向两侧倒下,而放在桌上的器皿与点心全落到了地上。惊云那张发青的脸孔,硬生生扯出一抹微笑,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你再说一遍!”

这绝对是头一遭哪!总是招牌笑容不离脸的惊云,竟然因为别人的事而翻脸发火,看来这个曲翊对他这徒儿绝对很有影响力!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白活的星月连忙改口:“曲大人是吧?我早说他是个好官,人生得英俊漾洒。遗是我徒儿厉害,弄到这么个好货色。”

见惊云脸色由青转红 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这徒儿心计可不少,若是真的惹恼了他,就算他是当人家师父的人,他也照整不误,毫不讲情面的!

“老爷子……”小进低声地喊著星 “干嘛?” “您可真会见风转舵啊!” 拍拍她的肩,“好说、好说。” “果然是……”小进顿了一下,看著星

“成精的老狐狸识时务啊!”小招代替小进接口。星月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下深刻体会到老祖宗那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果然是对的!而近黑心讼棍者,果然也是牙尖嘴利呀!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会气煞人也。昌州县府——

曲翊刚审完一桩凶案,将犯人问了罪,结案退堂之后,一人独自回到住处。他回到房中,将一身官服换下,拿起桌上的陶壶斟满一杯微凉的茶水解渴。原本静溢的宅邸,在惊云进驻之后,染上了鲜活的气氛。一个稀奇古怪的主子,加上四个性情怪异的随侍,使得这宅艾邸天总有许多的新鲜事发生。五个人一会儿吵架、一会儿打闹,当主子的被激到气得跳脚,而当仆人的则联手回整主子。

就连曲翊的仆役,也在耳儒目染下随之起舞,原先仅是恭恭敬敬地对待自己,现在却像是—家人般地对他时而叨念、时而关怀、时而斥责。一种幸福与感动油然而生。曲翊出身官家,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父亲虽然很疼爱他,却也待他非常严厉,后来父亲病逝了,他在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际,却也只能感叹孤绝一身;纵使天地之大,却再也没有一个与他有血亲关系的亲人。官场上的阿谀奉承,曲翊自始至终都是秉持著正直作风,虽然为他赢得清廉之名,却也因为个性过于耿直、不懂得变通,而遭高官权贵之人弹劾,以致被贬至昌州。曲翊生性简朴,因此即使在别人眼里自己被贬至昌州是件落魄的惨事,但他却始终觉得即便是区区一名小县官,仍是攸关百姓生计的官职。对于官位是大是小,他倒也不在意。总之,只要他在位一天,便一天为民谋利,反正官俸能够过活便可。曲翊曾经以为自此将会在昌州终老,谁知却让他遇上惊云。一个被称为惊堂木的人,早在他踏人昌州前便已有所耳闻,虽然心中存有好奇,却也对传闻中的人唯利是图的作风不以为然。然而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让曲翊越是接近惊云越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他。半年前夜里的偶遇,两人击掌为誓。此后半年,他讶异于惊云的果决犀利,更佩服他圆融世故的手腕。起初他不懂惊云那一夜所提的疑问背后的意思,只知道若能帮助解决佃租及货价、只知道若能还给百姓存活的空间,他愿意背负骂名。他亲眼看见惊云没日没夜地在奸商与地主问周旋,时而诱之以利、时而威之以吓,百般手段:心机用尽。当地主群起暴动时、他见惊淫冷面动用官府之力镇压:商贾不肯放弃既得利益时,亦看著惊云狡猾地利用商人间存在已久的利润冲突,分化原本看似团结一气的奸商。至于佃农本来因畏惧地主报复,故而反对改用官租,但在惊云整整一个月挨家挨户的劝说之下,他们才明白此次改革不再只是做做表面样子,而是诚心为了百姓生计在著想。只是百姓对于曾站在地主奸商那方的惊堂木,如今却成了替官府效力的惊云,这莫大的改变,让他们几乎无法相信。日夜奔波,素雅的衣料上尽是污渍,有时连俊俏的脸蛋无法幸免,甚至还带了些血痕。那张似乎万年不变的笑靥,即使他问起他怎么会受伤,他也仅是盈盈一笑地说没事。后来他找来小昭逼问,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惊云为使佃农信任他与对他前嫌尽释.不但天天跪在田里以表歉意,甚至连恶意相向的拳头也都承受下来;而这都只是为了让百姓知道这回的县官是真的要全面改革,而不若前几任仅是做做样子,实则官商勾结反过来联手剥削百姓。此夕,商人唯恐惊云坏其财路,再者他与那些商人曾密切合作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把柄与门路,外人不知,惊云却明白得很;因此,那些商人更是对他使出暗杀与下药,试图杀了他,数月来从没停歇过。但惊云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对于百姓,他为了求全,尚不用内力抵御,但那些暗处冷箭,相对地就容易对付了;只是即便武功再好,人终究是血肉之躯,奔波劳累、钩心斗角之下,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惊云明显消瘦不少,但他却执意将公文一份不漏地看完。直到现在,吏治终于有些规模,滥收的佃租与货价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仍有许多地方有待改革,但是他上任以来,已将昌州整治得有形有色,也了却自己心中的一桩愿望。只是,政务上了轨道、百姓安居乐业,照道理来说,他应该觉得事事顺心才对,可偏偏有一件事像是老树一般地,在他的心头上占据著。那就是——惊云!最初,他仅当惊云是公务上的好帮手与好伙伴,对于他提出的方针佩服至极,因而将他延揽至府行中当师爷,好让他适时给予自己建因此,他为惊云在自己府中起了间房,让总是忙到大半夜的惊云不用摸黑回城郊的惊府补眠;其后因为事务繁杂,他索性住了下来,也省得城里城外地奔波。朝夕相处,他发现自个儿不知从何时起,竟已习惯那张娇悄容颜的存在,有时还会不自觉地盯著他猛瞧。瞧著惊云的一举一动,或笑或怒,时而冷静沉著、时而发呆稚气,就算要他看上他一整天也不觉得腻。比方说今天,明知惊云因家中有贵客要来,将回惊府住上几天,他竟感觉到整栋大屋空荡荡地好孤单,而这陌生的体验是从未有过的。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觉得这屋子如此空荡呢?为什么?曲翊疑惑与沉思没多久,忽然眼前一黑,一团黑色物体落至他面前,定眼一瞧,原来是团包袱,里头还传来阵阵扑鼻的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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