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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92)

笑声。

她听到笑声。

年轻男人的笑声。

果然,段恪呵斥道:“谁在那里,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

一人一马从阴影里走出,马上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面孔尚显稚嫩,他笑道问:“英雄是什么?你们中原人士好生可笑,难道你们做贼就是英雄了。”

金人!

“那你偷偷躲在这里又显得有多高明。”若殷不买帐地回嘴,“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全国少年收起笑容:“小王乃大金国昌平王殿下陆文龙是也。”

“我来解决他,你们先走。”岳云不耐烦地从背囊中,抽出银锤来。

“好,那就先解决你,不过你们三人一个都别想走。”陆文龙抽出两杆六沉枪,“那你怎么不报上姓名来。”

“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岳飞麾下岳云是也。”岳云也不予纠缠,银锤一晃,已经闪至对方门面,直取要害。

陆文龙不慌不忙用左手枪,挑开银锤,右手另杆枪,忽地一声,笔直向岳云前胸刺来,臂力之猛,速度之快,惊得若殷大骇道:“小岳,小心。”

岳云一时大意,差点被其冷枪偷袭,挑下马去,连忙振作起全副精力仔细应对,两人交了十来招,他招架频频,连反击的机会都无。

若殷用力去推段恪道:“这种时候还说什么一对一的意气话,还不快点帮忙。”

似碰到平生之劲敌,段恪拍马上前,长剑相挑,与陆文龙手中的枪杆相触,手臂顿时发麻,真是从来闻所未闻的强劲,三人顿时打成一团。

固然是两对一,从若殷的方向望去,也丝毫不见讨好,厮打声又将远处的追兵渐渐相来,若殷再回神,段恪左肩被生生刺中,鲜血淋漓,岳云连忙将下猛招全数硬接,以力激力,胸口一沉,张口吐出血箭。

109 双枪陆文龙

陆文龙将双枪齐举,得意洋洋道:“我只说你们三个,谁也跑不掉,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祭日。”

他还能淡定说话在,表示岳云加段恪两个人都根本不在他眼中。

若殷只能看到血花在段恪和岳云两人身上一朵朵溅开,三人杀得兴起,也分辩不出谁是谁的血,他们又受了几下重击,陆文龙手中双枪左舞右盘,攻击范围逐步扩大,势将起,两人越发近不得他身,再如此下去,只怕事情更糟。

若殷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疾风与她通晓心意,也是原地踩步,急躁起来。

段恪抽空向她喊道:“小若,你先走。”一分神,左枪刺到,在他面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若殷惊得差点摔下马去。

岳云不甘示弱地应和:“你不走留在这里看我们两人丢人吗,还不快走。”同样因为说话在,被长枪挑中腰畔,又是一道血口子。

再不能迟疑,若殷弯腰从负重皮囊中,取出当日在韩世忠营帐中,与梁夫人共同设计出的强弩来,因为强弩所配的小铁箭留在她身边不过剩下十来支,再者平日里用弓箭即可完成的,她也不想动用这还不完全能够熟练应用的新款兵器。

她瞧准三人对峙间的空隙,先射了四支,除了一支被陆文龙用枪尖挑开,还有三支都射了个空,距离太近,她又怕伤到另两人,真正是投鼠忌器。

“居然在暗处偷袭小王,好大的胆子,待小王废了你的招子。”陆文龙拍马靠前,撑开岳云与段恪两人的夹击,还币得出落招之空处,一杆长枪如同长了眼睛,对着若殷眼睛刺了过来。

若殷情急之下,上半身猛地往后折翻,速度已是极快,仍被陆文龙的杀气擦到耳畔,束发的发带攴地一下断裂开来,乌鸦鸦的发在风中四下飞散,一张脸惨白,相称之下,宛如妖异的白色花朵,带着致命的魅惑,若殷抽得陆文龙发愣之际,强弩铁箭贴身全数射出。

这一次,射的是其胯下骏马。

“你,你是个女子。”陆文龙勉强拨开数支,第三支正中马匹左前腿,那马受不住痛,慢慢屈身跪在地上,陆文龙强拉马僵,但马儿怎么都不肯起身,陆文龙一个龙跃,稳稳站到地上。

若殷清脆一声喝道:“还不快走。”

段恪与岳云想都不想跟在她后面,快马扬鞭,只恨不得能飞起来,若殷忍不住回头去看,陆文龙立在原地临危不乱,嘴边微微泛起笑容,飞快会奔跑起来,眼见他越跑越快,将手中长枪临空脱手掷来,嗖嗖两声,锐利的尖啸,撕破开空气,疾风躲得过第一支,躲不过第二支。

枪头带着惯性,从马腹深深刺进身体,几乎是将整匹马对穿撕裂,疾风长长哀鸣一声,倒地不起,若殷觉得身下好似变成空无一物,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幸亏岳云近身将她拖上赤兔,赤兔是当年关二爷留下的神驹之种,负重两人,依旧速度不减。

陆文龙知晓再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已经顿足焉,叉着腰仰头大笑。

疾风还在勉强拖移自己身体,柔软的腹部擦着土壤,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迹。

若殷惨叫道:“疾风,疾风。”挣扎着要下马去,岳云几乎按不住她。

段恪沉声道:“劈晕她。”

他知道疾风与若殷相伴多年,若殷已经将它当成是家中的一份子,在她最困苦无依时,身边留下的不过是这一匹不会说话却善通人意的马儿,他们隐居时,也是疾风帮忙做些农活,始终不离不弃,疾风遭此噩运,如同在若殷心头狠狠地刺了一刀,不过岳云与自己受伤都不轻,追兵又近,不趁此机会遁走,只怕真如那陆文龙所言,此地变成三人的丧身之所。

岳云还试图束缚住若殷,若殷状似失控癫狂,两人在马背上扭打,岳云一咬牙,瞅准时机,重重一掌劈在若殷脖颈后面,若殷身子软软倒下,满面泪痕。

岳云与段恪策马狂奔,进入宋军大营,全身紧绷的肌肉一旦放松下来,腿软到连下马这个简单的动作都维持不了。

岳飞像是意料到他们的回归,站在晨光中,冷冷道:“你们去了哪里,云儿你抱着恪儿的媳妇成何体统。”

岳云双手打横将若殷抱下来,站着没有出声。

段恪捧出包袱,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缓缓打开:“大将军,我们三人夜不归营是触犯了军法,任大将军处置,不过我们不去,汤将军的魂魄一样不得归来,只能盘桓在番兵营日日遭受煎熬,大将军于心何忍。”

岳飞蹲下身子,将汤怀的首级捧起来,低声道:“我与你自幼同窗学艺,恩同手足,不想今日未曾受得王封,安享太平之福,贤弟先丧于金人之手,为兄如何独活。”说毕,放声大哭。

岳云与段恪闻之俱各哽咽,岳飞吩咐备办祭礼,背过身去道:“你们三人也是一片良苦用心,这一回便罢了,下次若再鲁莽行事,定军法处置。”

岳云将若殷交还段恪手中,呐呐道:“尚不知她醒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