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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80)

“我们见到了一行人。”若殷接着话说下去,将在客栈中遇到护送前朝状元郎的金人士兵的前后说了,“不过,那时候,我们并不想生事,又怕万一有人认出我们,所以偷偷开溜,连那个状元郎不过也是远远瞧了两眼,随行还带着夫人随从,衣着也甚是考究,可见,金人待他并不算差,多少是有点和解的善意。”

“也或许是做的极好的表面文章。”岳云最快,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段恪点点头:“当时我也这么想,哪里有当街打人一嘴巴,然后又涂一嘴蜜糖就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些堆积成山的宋人尸骨,不是两方朝廷互相意思一下就能婉转解决的,不过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最近,他们不会偷袭大宋,偏偏这种时候,朝廷内院起了反贼,唉,这内忧外患的,你可曾知道岳将军预备如何解决,圣旨已下,即使明知是假,也不能推脱说不去吧。”

“爹爹已经做好准备,把回信给了那个送信来的,又让牛叔叔带了人去润州见韩元帅,牛叔叔在这汤阴镇过惯了安闲日子,居然还不愿意再为朝廷之事奔走,只说这些安安逸逸的自在逍遥,不想去管那些闲事,被爹爹好一通教训。”岳云眯着眼,放下酒杯,“我记得那日爹爹说的是,安逸逍遥何人乐而不为,但是你我皆亦曾食过君禄,天底下的人都知岳飞,牛皋是朝廷的臣子,一日为臣,当将精忠报国记为终身,当下圣上有难,若不是去救驾,后人还不用唾沫将你淹死,只说我们是不忠不义,与贼子并无二样。牛叔叔听爹爹说完,立时令人牵马出来,连家人都不告别,头也不回地去了。”

若殷与段恪相视一笑,牛皋的性子怕是只有将军最为了解,这激将法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妙不过。

此时,有家仆进来传话,说是让两人在岳府先行安睡一晚,明日一早另有要务嘱托。

玉珠起身道:“姐姐,前几次来住的屋子每日有人打扫,姐姐住那便是。”

酒足饭饱的确是倦意朦胧,若殷对众人摆一摆手,先退了席。

黑甜一觉,睁眼时,天已大亮。

若殷才披起外衣,门外已经有人朗声道:“小若可曾起来。”

“起了,起了。”若殷用手匆匆挽住头发,揽镜粗略一照,已经把门打开。

段恪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手中执着长剑,额角微微有汗,显然是早就起来,连早课都做好了才过来叫她,见她头发蓬蓬的,一张素颜在清晨看来依然如同芙蓉花般,一时也不说话,只低头看她。

“段大哥起得好早。”

“小岳一大早就死命把我弄醒,说是多日不曾交手,要看看谁的武功愈发长进,我身在屋檐下,只得陪着他闹。”

“那比试下来是谁胜了?”

“打个平手。”岳云不知道从哪里插进话来,看看段恪看看若殷,“你们两个堵在门口说话,要说到几时。”

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若殷不禁也羞恼起来,当着两人的面。砰地把门给关上。

段恪好脾气地依着门道:“你梳洗好便换了衣服过来,岳将军找我们有事。”

若殷应一声好,手底下也不耽搁,只半柱香的功夫已经整理妥当。

岳飞坐在前厅正中,见到若殷进来,沉声道:“你们两人才回到此处,奔波劳碌自是不必细说,然而大事危及,你们即可动身前去临安与牛皋汇合,共行保驾之责。”

94:临安城

段恪看着前头的天色,用袖子抹一把脸,不像前些日子,一抹一把尘土,淡青色的料子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觉咯咯笑起来:“大哥,我们初初见时,可是因为一匹马。”拍了一下自己的坐骑,“便是这匹疾风了,不想后来,一程又一程,你我相处都是在马背上,都是在路途中,小岳昨日还拽着我问,怎么一来一回瘦这许多,我恨得牙齿都发痒,真想把他摔上马去,让他也尝尝这么没日没夜的颠簸,身上养出来的那点肉怎么留得住。”

段恪听了只是仰头一笑:“我看你哪,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马,这疾风消息比常人还灵通,早间居然像的了音讯似的,守在岳府前,单单等你出来。”

“有时候牲畜的灵性比我们还强些,它们总有我们琢磨不透的敏锐,或许是风带给它消息,告诉它我回来了。”

“不过是换回疾风来骑,心境倒也变得舒朗起来。”段恪摇一摇头,“再说下去,你的疾风只怕要成精了。”

“那自然是不同的,先前一路往北,看到的是百姓常年受战争所苦,民不聊生,这次是一路往南走,往临安走,阳春白雪,景色不同,心境也不同。”若殷又摸一摸疾风的前额,“况且疾风与我心意相通,骑乘起丝毫不费心思,岂非其他马匹可比。”俯身搂一搂疾风的脖颈,“那真别说,我离了这段时候,它倒是肥硕了不少。是不是趁我没在,偷偷溜着每天给自己不身子去了。”

段恪伸出手来,两匹马挨得近,这会儿离临安近了,速度也放慢了许多,这一推,正是轻轻推在若殷肩膀,不过是一触即刻放开,若殷回过脸来,段恪听得她的话,仔细打量她,果然和小岳说言,瘦了些,因为贪图路上方便,头发扎成最简便的样式,用布条紧紧束在脑后,下巴更尖,显得一双眼越发大,深幽幽的,看着人的时候,好似会说话:“小若,你可曾觉得这样子辛苦。”

“还好了。”若殷想一想又道,“大哥在身边,不觉得辛苦。”

“我也是,有小若在身边,如饮甘露。”段恪转过脸去,遥指前方,“临安城就在前面,不知道义父他们可是先到了。”

若殷见他耳根处微微发红,低头一笑,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前面赶路的可是恪儿与殷丫头。”

“正是我们呢。”若殷脆生生地应着,将马勒住不前,“真正是说到便来,一分不差,大哥恰好在问我,牛将军有没有先到。”

“我比你们到的略早些,所以在这必经之路等你们过来。”牛皋瞧瞧若殷,笑道,“以后莫要再叫我牛将军。”一边平手而起,示意几人继续前行。“我听恪儿说你也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孩子,以后,你跟着恪儿叫我义父,原本你们两个早该成亲的,这么一事又一事地拖延着,倒是耽搁下来了。这会子,将两个逆贼除去,怎么也要替你们办亲事。”

这些话由牛皋口中光明磊落地说出来,倒是让听者心安,若殷抿着嘴,微微笑,拿眼角去看段恪,段恪同样正在看她,两个人目光一触立时分开来,牛皋瞧着有趣,朗声大笑:“殷丫头行军打仗时,比小子看着还强些,不过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说到自己的亲事,倒是扭捏起来了,恪儿真是不如云儿的性子,这厢底换成是云儿,早乐得抽马扬踢,撒欢乱跑了,哪里是你们这番光景,你拿眼神瞅瞅我,我拿眼神瞅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