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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8)

“那爹爹要你告之我的正事又是?”若明性子鲁莽但绝对不笨,知道游蓬绕了这么个圈子,说些听来不相干的事情,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心之策,说及自己为方外之士,助其父成王不过是依照师傅的仙令,绝对不会和任何人争权夺利,因此不必再心心念念地将他视作假想敌,想来爹爹对他如此信从,也是为了这个缘由,人在事外,自然看得更加清明,处理起事务也分外合理。

“天王的意思并不想与当今的皇帝兵刃相见,按照如今寨子里的实力,拼尽全力一搏,与朝廷的大队军马相比拟依旧不过是以卵击石,贸贸然出兵实为下策,因此天王一面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势力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另一面利用洞庭湖与寨子的天然地势随时做好朝廷派兵前来剿灭的势头。”

“怎么,朝廷会派大部队前来剿灭我们。”若明惊地霍然站起身。

“若你是当今天子,有人自称为王,占领一方江山,你会怎么做,当然是看准时机给予致命一击,否则寨子存在一日,对他的威胁就大过一日,恐怕他连睡梦中都想将我们只置于死地。”游蓬推心置腹索性和若明将大势分析清楚,“天王行事一向低调,因此两年来,即使冒犯天颜,整个寨子还是稳然不动,不过钟相好似对天王的决定很是不以为然,你听从他的话,应该也帮着做了不少事情吧。”

“原来爹爹一早知晓。”

“天王何事不知,何事不晓,不过一个是他的独子,一个是他旧时最得力的好友加部下,他一直隐忍至今,不方便开口阻止。”游蓬微笑而立,“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希望能体谅到天王的两难之情,其实你应该最为清楚的,你是他的独子,他一切只会为了你好。”

若明呆呆点一点头,原来,钟叔叔瞒着他的更多更危险。

“今日在下说了这许多,实在是劳烦小姐的耳朵来听这些大男人的事务,天王也嘱咐过,颜先生已经远行,小姐以后要学些什么只管吩咐在下,不能自誉学富五车,不过琴棋书画在下还都略通一些。”

若殷自他坦诚相告时,便目不转睛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其实,这个游蓬,并不如自己印象中那么可恶,爹爹的眼光尤在他们兄妹之上,游蓬确实个难得的人才。

9:切磋

一大早不让人睡个安稳睡,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地从窗户外面传进来,若殷微微睁眼问:“李妈妈,是谁在外面?”

不知怎么搞的,连以前两个服侍的小丫头都被撤走,身边留下的只有李妈妈一个人,自从上次她阻扰若殷去拜别颜谂以后,若殷一直对她客套有加,冷冷淡淡的,几乎没有在她面前笑过一次。

李妈妈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照样按部就班地将她照顾地很好,倒是比以前的两个丫头加起来还要细心周到,无微不至,不过若殷总觉得多了些束手束脚的滋味。

“是少爷和游先生在打架。”李妈妈已经自觉过来服侍她穿衣擦脸。

若殷的脸还埋在温热的面巾中,含糊不清道:“打架?”

“是,乒乒乓乓的,打一个时辰了。”李妈妈好似见惯不怪。

“是在切磋武艺吧。”哪里有打架打一时辰都没有人来问一声的,自从上次游蓬一番肺腑尽数倒出后,与若明的关系倒是上了一个台阶,若明显然是收敛许多,也再听不得他嘴里说钟叔叔长,钟叔叔短的,爹爹对他的改变大加赞赏,暗里头谁晓得是不是爹爹指使着游蓬这么做的。

姜还是老的辣。

若殷套上鞋子,向着门外走去,临开门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问:“怎么,李妈妈不阻止我了?”

“阻止小姐什么?”明知故问地问。

“我记得李妈妈上次说过的话,说我年纪渐渐大了,别说是外人,即使是自家兄弟也要多加回避,这会儿我出去看热闹,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若殷挑明了话眼,想看看她如何应答。

李妈妈和善地笑:“小姐自己都明白这些道理,我要是再说岂非显得我不通人情了,何况游先生……”

后面半句话,没有再说下去。

若殷的手按在门上,原来,要避嫌的不过是针对颜谂一人。

先生或许是察觉到了众人对其越来越重的防备才决定要离开的。

门,豁然而开。

清朗的空气扑面而来,天气极好的。

若殷静静地想,先生说过,自己不过从小在寨子里长大,不明白寨子以外的世界有多大,又有多复杂,其实寨子里的世界又何尝太平,暗潮汹涌到连她都能隐隐闻到危险的味道。

阳光照在身上,很真实。

院中两人俱是宽了外面的袍子,若明穿青,游蓬全白,一个用刀,另一个用长鞭。

若明用的是大砍刀,刀背厚,刀刃锋利,刀尖部平,不朝前突,刀柄直,柄后有刀环。

若殷饶有趣味地绕到两人身后,原来游蓬也是个行家里手,先生曾经说过,古人云:断钢易、而断水难,用硬器只须力足以举其器,即可指挥如意;用軮器者须贯其力,使軮者亦变如钢条,然后始可以临敌,故軮鞭流星锤等之不易习也,长一分,稳一分,游蓬手中的软鞭展开怕有一丈来长,手腕翻动时,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

若明走的是大刀阔斧的路线,以前若殷对这种看似粗粝的招式颇不以为然,颜谂却笑她小女儿眼光短浅,若殷不福气地扁嘴:“若是哥哥与我对打,一定打不过我。”

“但是在一千个中间,你一定不如他。”颜谂笑着答,“刀是一种单刃的砍杀兵器,你爹爹早想好若明必是要戎马生涯才让他一开始便学习这种打法,他的招式是不好看,但是很管用,待他年岁大了,臂力也拓展开来,再配一把好刀,几百人中,他是游刃有余,可以丝毫不伤的。”

那时,若殷明明是不相信的。

据李妈妈说的,两人都打了一时辰了,哥哥的刀风丝毫不见减弱,似乎连风都能劈开的气势,游蓬的长鞭总不紧不慢地绕在身体三尺外的距离打圈。

也就是说,若明近不得他身子三尺以内。

这个打法,等于是在消磨若明的力气。

以柔克刚,果然不错。

若殷笃定地回到房间喝完大半碗清粥,李妈妈凑上来问:“他们谁赢了?”

“还没出胜负呢,李妈妈自己看去。”夹一筷子银牙丝,若殷笑眯眯地答道。

“我不敢看,杀气腾腾的。”李妈妈低头说着,将碗筷都收下,“小姐,你坐在房房间里面看看就好,别再出去,万一被伤着可不好。”

“不会的。”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若明的刀势很明显没有前面那么犀利,即使再天生神力,这般狂劈下来同样很消耗体力的。

若殷旁若无人地按照方才的路线,站在两人身后,突然朗声道:“哥哥,砍他的鞭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