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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67)

“我们知道,要喊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小嘴巴齐刷刷地回答开来。

“真乖。”若殷摸摸女娃娃的发顶,向着早已成设好的长虹路看去,不妨有人在她肩膀轻轻拍了一下,她也没有回头,已经知晓来者何人,“都忙成这样,你还有心情过来我这边。”

“我担心累着你。”段恪站在她身后,也换了新衫,益发长身玉立,清俊卓越,“你一大早起来招呼这些小家伙,这会儿快近中午,还没吃过东西吧。”两个热乎乎的白煮蛋塞进若殷手中,“我从厨子那里淘来的,篮子交给我,你先吃下殿殿饥。”

若殷笑着将一个鸡蛋在石桌上轻轻一磕,拔开外皮:“这是等一下要染了红皮,塞进新房锦被下的,你倒有本事顺手出来,等厨子点数少了几个,还不急坏。”

“整整煮了一大锅,哪里能算出少几个,再说了,小岳把你借来,天天绣那些新房的铺设,听丫寰说,你每日里只睡两个时辰,夜夜秉烛干活,天不亮又得起身。”段恪佯装磨一磨牙,“等他的亲事办完,看我怎么讨债回来。”

若殷笑着去捶他的肩膀:“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慑人的,难道老太太和太太都拿我当奴才不成,岳家没有女儿,太太的眼力又不济,不过是看我手工好一些,借我来做些小活,哪天不是好吃好住地伺候着,小岳又是你的结拜兄弟,你还和他计较这些。”匆匆两口将鸡蛋嚼了咽下去,“估摸着花轿片刻就到,你回前面去招呼。”

段恪拉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脸,今日喜庆的日子,应该有擦了胭脂,又颊粉里透红,在日光下宛如半透明的颜色,人比芙蓉更添三分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若,哪时,我们也挑个日子吧”

若殷将剩下的鸡蛋对着他的脑门一磕,娇嗔道:“你给我干活去,前头多少人要应付。你还有亲情在此处和我扯。”

“大将军说了不请朝中大员,原本想能清减些,不想乡里乡亲得知小岳要成亲,抢着要来贺喜,结果人数大大地超支,前面这会儿真是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无法插进一只脚去,我看今日的厨子也要累得够呛,那我去照应了。”段恪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小若,你要是做新娘子一定是最美的。”

若殷才要回他一句,衣角被人牵制住,低头一看,那小女娃娃又跑了回来,大眼睛正扑闪扑闪看着他们两人,眼底俱是好奇:“姐姐还说自己不是新娘子,哥哥方才也说,我听见了。”

若殷忍俊不已,将她一把抱起来:“你偷偷听到什么了啊。”

“我偷偷看到哥哥亲姐姐了。”小女娃娃一本正经地答道。

若殷点点她的鼻尖:“人小鬼大,可不许对外头人说啊,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女娃娃侧头来,将小脑袋舒舒服服地搁在若殷肩膀上:“我叫音儿,爹爹是汤怀将军。”

真正是人精样的爹爹才生出这么个小人精样的娃娃。

“姐姐身上好香,音儿喜欢姐姐。”音儿倒也不怕生,绕着若殷不肯放手。

若殷索性一手抱着她,一手挎起竹篮,向着那一大群的孩子中间走去,耳畔听得锣鼓喧天,晓得是送亲的队伍到了大门口,连忙将孩子安顿在选好的位置处,自己抱着音儿向正门走去看热闹,一边仔细教她要说的话。

岳云一马当前,依旧骑着他的赤兔马,正是从头到脚红成一片,赤兔马披挂戴红,显得越发精神,快到门前时,顿足。

听得礼官一声长吟:“新人下马落轿。”

若殷将音儿放下地,将花生塞满她的两只小手,细细叮嘱:“音儿在这里等,等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过来时,将手里的东西都对着新娘子抛过去。”

“姐姐,你要去哪里?”

“这事儿特别特别要紧,只有音儿一个人可以做,姐姐去后面等着,音儿抛完了花生再回到方才的地儿,姐姐在那里等你,你可听明白了。”

音儿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若殷眼见岳云翻身下马,大踏步地进门,人潮向着内院涌了进来,连忙匆匆退后,岳云似知晓她所在的位置,有意无意向着她的方向看来,若殷躲闪不及,两人的视线恍惚一撞,立时分开,若殷低下头已经避开来。

鞭炮声更胜方才,几将将耳朵都炸开似的,音儿倒也不畏,听话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新娘子跨过火盆,从她身前走过,她细声细气地喊一声:“新人早生贵子。”将小手中抓紧的那些花生桂圆统统抛出去,纷纷扬扬,落在新娘子的脚边,众人皆笑起来。

岳云看她伶俐地玉雪可爱,才想问她两句,音儿已经撒开双脚向里面跑去,边跑边喊:“姐姐,音儿已经把好听的话都说了,姐姐。”明白是若殷教的她,再回想若殷身上却偏偏带带着三分英气,更加叫人心折。

进正厅前,又是一帮子的娃娃,新人被娃娃们围在中间,听得一长串的,把那些礼官说的美言美语背得滚瓜烂熟,稚嫩的声音说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些个吉祥话,更添喜气,岳云笑得合不拢嘴,却在人群中怎么都找不到若殷的影子。

双双跨进门槛,礼官又吟唱道:新人礼,一拜天地——

岳云收拢心思,双膝落地,正正经经得磕了三个响头。

二拜高堂——

岳飞夫妇端坐上位,喜色跃然。

夫妻对拜——

岳云再回过头,新娘子身段标致,转身时,纤腰一握,楚楚动人,他笑着拜了下去,只听得礼官最后一声:礼毕,送新人入洞房。

第80章 敬酒 作者: 水无暇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

若殷放下酒杯,微微低下头,桌上菜肴丰盛,她不过用筷子点了几下。

坐在一旁的段恪轻声问道:“是不是累了?”

声音不大,差点被身周的那种喧嚣的热闹给冲散开来,若殷仰起脸,对着他浅浅地笑,眼底有旁人不易觉察的倦怠,抬手轻轻揉一下眼:“有点闷,我出去走一走。”

段恪向隔壁再隔壁的桌子望一眼:“小岳还没有过来这一桌敬酒,要不,你再等一等。”

牛皋正喝到兴致上,一听到敬酒两字,眼睛直直地发亮,提起酒坛将面前的大碗盛满:“来来,丫头,我和你喝一碗。”

若殷站起身,被段恪挡在后面:“义父,小若她不胜酒力,你的酒碗也忒大了些。”

牛皋不满地瞪他一眼:“丫头还没说不喝,你只会扫义父的性子,闪开,闪开。”

若殷将段恪拔一拔:“牛将军说的是,这么大好的日子,怎么能不喝。”她所用的酒碗稍微小一圈,也是倒得满满腾腾的,端起来,仰着脖子一气喝下去,将空碗再倒扣过来,示意喝得滴酒不剩,擦一擦湿润的唇角。

美酒好似喝进了双目中,被通明的烛火一映,若殷的眼角好似要滴出水晶般颜色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