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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46)

疾风似能听懂,煞是得意,仰首长嘶,若殷笑着拍它的头:“以前我夸你还不够多是不是,如今我们倒是已经习惯,不太有人夸赞,今日被韩公子一夸,恐怕连蹄子都要飞到天上去。”疾风亲密地贴她的胳膊,若殷由得它去,将果子分两个塞进它口中,疾风咬得呱啦崩脆的声音,逗得三人皆笑。

韩彦直却是瞧得两眼发光:“这马真能听懂你所言。”

“是,我拣着它那日起,它便能听懂。”疾风见若殷久久不换回坐骑,略微有些不耐,将前蹄刨一刨地,不肯再前行。

“那它是不是除了你,不喜别人再骑。”

“或许吧,反正军中人人皆有马匹,从无别人骑过。”若殷索性与韩彦直换回坐骑,万一疾风将韩公子跌下马背,可是天大的罪过。

“我从前听闻有种骏马,名为黑珍珠,全身通体纯黑,日行千里,耐力甚强,恐怕姑娘的这匹便是这种良驹。”韩彦直很是羡慕,“姑娘真是好机遇,要知道好马一生难求呵。”

“这中间讲得自然也是缘分一词。”若殷怕他再多谈下去,必然要问及疾风的来历,若是象以前几次能够搪塞过去还好,万一这韩公子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又该如何答之,所以匆匆说了一句,已经勒马前行赶路。

段恪将手在衣摆上擦拭干净,策马赶上,韩彦直站在原地微微一笑道:“人与人相逢讲的自然也是缘分一词。”

三人长途跋涉回去汉阳,韩彦直率先下马道:“请两位先同我上船去过我爹爹,圣上旨意必先向爹爹禀明通报。”

段恪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耳闻韩元帅英勇过人与岳飞大将军齐名,今日有幸见得也是一大幸事。”

58:梁夫人

帐营内,韩世忠元帅坐上首,只穿寻常软甲,浓眉数列,不怒自威,韩彦直与他的容貌倒有七分相似,身边偏倚坐一红裳夫人,发髻高挽,眉目如画,见韩彦直进来,已经立起身,身段婀娜风流,未语先笑,眼角微垂,多几分可亲。

韩彦直跪在地上,仔细磕两个头:“爹爹,母亲,孩儿回来了。”

韩世忠抬手命他起来:“快快说,圣上可安好。”

“孩儿由岳大将军带到玉虚宫见过圣上,圣上一切安好。”

“圣上可言明我们大军何为?”

“圣上看过本章后道:韩世忠虽然先失两狼关,但讨伐有功,准官复原职,并封大哥与我为平掳将军,协助爹爹一齐收复金陵,等候圣上还朝复位,日后必将另加升赏。”

韩世忠欢喜地什么似的,从帅椅上站起,几步出得帐营,对着牛头山方向跪下,高呼三声: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边梁夫人也陪着他笑,将他搀扶起来道:“大帅重任在身,速令兵船望金陵进发才是正事,得下金陵,送得圣上归位。”

“是,是。”韩世忠抹一抹眼角,“看我这般糊涂,听得圣上器重,连最要紧的事情都忘记了。”转头道,“我立刻下令船队启程。”

梁夫人眼尖见若殷与段恪站在一边,问道:“彦直,这两位是?”

“母亲,这一位殷若姑娘正是母亲心念想寻觅的神箭高手,我在岳大将军前无意提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岳大将军便说借人一用,月后归还,而这一位,更加了不得,是岳大将军的结拜兄弟牛皋将军的义子段恪,听得我军前去收复金陵,特来助阵。”韩彦直一来一去跑了着回路,不但见得圣上亲面,带回谕旨,更是将两名高手请回,不免洋洋得意。

梁夫人仔细看一看若殷,惊呼道:“这水葱样的女儿居然是居中神箭高手?”拉过若殷的手来细看。

“母亲莫要怀疑,岳大将军亲口许诺道,殷姑娘自小受过高人指点,不用重弓便可百步穿杨,如果她肯受教母亲的娘子军,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梁夫人连连点头,瞧得若殷怪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笑言:“如此好相貌的小女儿,怎么偏生不是我们家的,可恨我只生了彦直和他弟弟两个猢狲样的男孩。“

韩彦直见父亲出去调兵启航,不免对母亲撒撒娇道:“怎么母亲一见别人家闺女,便连自己的亲儿都嫌弃上了,叫人好生伤心难过。”

梁夫人伸出根手指,去点他的额头:“你看看你,如何能与殷姑娘比。”

“梁夫人过赞了,若殷实在担当不起。”

“担当得起,怎么担当不起,在我们军中,男人和女人是一般的,杀得金兵多者便是强者,你莫要看我这个样子,临阵杀敌可连眼睛都不眨一眨的。”

“殷姑娘,家母天生好臂力,能拉开强弓,同样百步内射无虚发,不过家母言,未必人人都有天生之力,女子挽弓,若用巧劲才是上上之策。”

“久闻梁夫人乃女中豪杰,今日一见,闻名不如见面,令殷若好生佩服。”若殷客客气气地回道。

“老了,老了。”梁夫人掩口而笑,“比不上年轻时饶勇,不过听得直彦这么一说,明日,明日待殷姑娘休息后,再做请教。”

“请教不敢当。”若殷只觉脚下轻微一晃,她右脚微分,已经稳稳站停,继续说话,反而是段恪一个踉跄似乎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两步,勉强抓住桅杆,“段大哥,你还好吧。”

段恪摇摇头:“不妨事,不过是没有防备,我自小也并无坐船的经历,所以才未曾立稳,不妨事的。“

梁夫人目光下滑,只看着若殷的双脚,很是讶然道:“看殷姑娘的姿势,竟然是熟悉船上行走姿态的人,殷姑娘原籍哪里可方便说?”

若殷跟着去看自己的脚,再看梁夫人的双脚,两人站姿如出一辙,梁夫人显然是在船上泡久了时间养成的习惯,而自己从小的习惯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母亲,你这般寻长问短的,殷姑娘初来乍到会不好意思的。”韩彦直见若殷表情略僵,连忙出来打个圆场,“反正他与段公子一齐要留在我们军中,以后慢慢再问也不急。”

梁夫人拉过若殷的手道:“这么标志的小女儿想来是江南人士,都说江南的女子划船采菱个个是好手,我倒是多此一问了,殷姑娘请随我来,段公子也请。”

不多时,兵船大队已经浩浩荡荡开出,宽阔江面,两潮翻滚,所有的船只都用铁链互相攀锁,中间加了宽横的跳板,熟习之人俱是如履平地,船面甚大,连疾风在上面走动都来去自如。

梁夫人安排两人在相近的船舱住下:“殷姑娘的那匹骏马,倒和主人一样,是喜水的性子,真正是罕见。”

若殷将背囊放下,梁夫人已经命丫鬟送来茶点:“船上艰苦,不比陆上,彦直也说你们一路奔波甚是劳顿,随便吃些便早早歇息吧,如果岳大将军那厢底顺利,直送圣上下山,只怕到时候,我们与金兵尚有恶战。”

“送圣上下山?”若殷其实一直有听他们在说圣上如何如何,但在牛头山住的日子并未亲见,多少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