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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41)

“岳公子银锤一出如入无人之境,我怎么拦,如何拦,他这会儿恐怕连他爹的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是我。”若殷微微冷笑道。

“小若,你。”段恪叹口气,只得策马赶上,若殷跟在他身后,左冲右突,护两人周全。

直上到半山腰,岳云顿在那里,举步不前,眯着眼只抬头盯着一处看。

“小岳,怎么了,有何蹊跷?”

“你看那里,古怪呵古怪。”岳云伸手一指,银光闪闪,方方正正悬挂整整七道令牌。

“这是何物?”若殷瞧着稀罕,插嘴问道。

“免战牌。”岳云回答。

“七道免战牌,我们出来时,明明没有此物,一来一去的光景,通道是山上出了事情?”段恪急道。

“有爹和牛叔叔把守,怎能出事,你看看,连你我出入番营都是旁若无人,怎会悬挂这等丢人现眼之物,而且不挂则已,一挂便函是七个,叫金狗看得还不笑掉大牙。”岳云咬着牙齿道,“想必是哪个手下,想偷懒空闲,瞒着爹爹偷偷挂起,却不晓得这样一来,不但丢了我们岳家的面子,更丢了大宋的颜面。”说毕,举锤迈前,当中砸去一枚。

段恪连忙拦截住他,“小岳万万不可,岳大将军军纪严明,谁敢瞒着他做下这等大事,一旦发现,还不是被砍头的罪名,偷懒之人怎敢冒如此大险,一路上来,我就觉得两军透着古怪,平日里,我们进出番营,金狗总还抵挡一阵,今日出了几个小杂,听得声响,居然都没有兵将出来迎战,不如我们回营后,向岳大将军问询清楚再来处理也不迟。”

岳云平日里事事与他有商有量,今时却觉得胸口有团压制不下去的郁气,纾解不清,想去看若殷,若殷偏偏将脸别开,不由喝一声:“我说砸得便咋的,要是出了事情,我一人承担便是。”话音落,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六枚免战牌砸个粉碎,朗声长笑起来,“痛快,痛快,我这便去禀明爹爹,查一查究竟是谁在闹鬼。”

三人在账营外候得一刻,大将军大将军传令进账回话,岳云神采奕奕地率先走了进去。

段恪在后面拉住若殷:“小若。”

“怎么?”

“等一下,见机行事。”

“你看出什么来?”

“我总觉得事情古怪,怕小岳方才砸了免战牌要出大事。”

若殷看他说得严正,连忙点头称是,进得账内,见岳飞身边站着一陌生人,身穿碧色长甲,面白微须,正低身与他商量着什么,两人俱是脸色沉重,岳飞更是长眉紧锁,与几日前所见之豁朗截然不同,若殷暗暗揣测段恪的话,只怕是营中有变。

岳云跪下道:“大将军,孩儿奉将军之令,前往金门镇,已经见过总兵大人,总兵大人一口应允将军之令,并留书本章请圣上之安,言明即日聚兵人马即可前来援阵。“

岳飞接过本章,打开粗略一看道:“此事办得甚好,你们先下去吧。”

“孩儿还有其它事情要禀报大将军。”

“起来回话。”

岳云立起身,拍一拍长衣道:“孩儿方才上得牛头山,居然见到半山腰上不知哪个大胆之人,居然瞒着爹爹偷偷挂起七道免战牌,孩儿气他有辱爹爹的颜面,已经将免战牌皆数打碎,只请爹爹查明挂牌之人,以正军法。”

“大胆孽子!”岳飞怒斥道,“还不给我跪下。”

岳云一通话有明有理说得干净利落,只想着爹爹听后,要开口夸他能干,他还得谦虚一番,不料途威时变,爹爹转眼翻脸,乌云盖天,他自小畏惧爹爹,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岳飞大怒道:“那七道免战牌是我亲自下的军令所挂,如今番兵营中来得高手金弹子,金兀术如虎添翼,我怕他们乘机围剿,才想出如此下策,想将情势缓得一缓,你这孽子,只顾自己鲁莽痛快,坏我大事,来人啊。”他唤得左右道,“将岳云绑了,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岳云只敢乖乖跪趴在原地,一个大字都不敢说。

岳飞身边的碧甲将军连忙上前阻拦:“大将军不可,公子从金门镇赶回,原也是不清楚这军营中出了大事,自然是为了大将军一片赤诚之心,万万斩不得。”

岳飞的脸色稍缓,嘴上依旧不曾放松,“汤怀兄,不必替我这孽子说好话,军令大如山,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依令正法,以前如何待得千军万马,如何纠正军士听从将令。”

若殷与段恪站在靠后的位置,干着急也插不上话,见诸位将军七嘴八舌地为岳云 开 脱,岳云却是笔直跪在原地,抿着嘴,不发一声。

52:军令状

岳飞不顾汤怀劝解,连声道:“来人,左右来人。”

“岳大将军。”若殷突然开口,声音清越好听,众人皆转过来看着她所站立的方向,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若殷踏前一步道:“岳大将军可容我在此说上几句话。”

只有岳云不曾回脸,依旧倔强地保持相同的姿势。

岳飞奈下性子道:“你说吧。”

“我们三人从金门镇而回,并不知晓这军营中出了何事,请大将军告之。”若殷恭恭敬敬跪在岳云后面道。

“番兵营中来得一名大将,乃金兀术的侄子金弹子是也,前日,金兀术派令让金弹子带兵至山前叫战,大将军命张宪下山应战,不想那金弹子天生神力,骁勇过人,张宪战得半百回合已然不止,败回山上,若是细数功夫,张宪的枪法在营中也是一流之将,大将军无奈之下,又怕那金弹子趁胜追击,攻上山头,下令将免战牌挂书,但那金弹子绝非省油之灯,在山下一味漫骂,欲挑得我们出头,大将军一忍再忍,连挂七枚免战牌才换来片刻安宁。”汤怀仔细将缘由道出,一面打量若殷神色,另一面也是想拖延时辰,等岳飞回心转意。

若殷半直身体,不卑不亢应答道:“既然小岳公子不知才乃军令而挂,才将免战牌打碎,也算不得死罪,若真将公子正法,一则大将军痛失爱子,如何不伤心,二则公子才入军营不久,尚未保家卫国,征得军功,怎可轻易砍头,再则,这些话,我们营中说的,若是传得番兵营中,知晓我们自己人杀自己人,还不被贻笑大方,堂堂大宋子民,怎可在金人眼皮底下闹这样的笑话。”

岳飞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还是牛皋暗暗做的保,才将这来历晦暗的少年留下,今时听得她口齿伶俐,说得又字字在理,不免刮目相看:“那由得你说,该如何处置?”

“汤怀将军也说得大将军头痛之事无非是敌军小将金弹子难缠,可岳公子岂非是落得下风之人,不如让公子前去与金弹子交战,如果得胜归来,两厢欢喜,也可一功抵得一过,如果不幸战输,又不得死,那时候,大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来岳公子心中也再无怨言。”

岳飞眼中露出点点赞许之意,高声道:“哪个肯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