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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38)

若殷投给他老大个白眼:“巩姑娘,怎么也不带个丫鬟随从,现今兵荒马乱的。”

巩姑娘扁扁嘴,下午爹爹提及前村媒婆提亲之事,她不肯应允与爹爹拌了几句嘴,爹爹索性板着脸声声训她,怕是将三从四德都搬出来,她一时气闷,又想起前月去庙宇上香许愿,尚未还愿,才悄悄从后院溜得出来,不过只有最贴身的丫鬟才晓得,不想心头本来有火,又走得急了些,结果一没留情,被树杈绊倒,崴了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原想等自己的丫鬟发现出来寻找,方能得救,幸亏遇到停马歇息的三人。

巩家庄果然不过半里地的路,段恪上前拍门,有家丁出来询问,见得是自家的小姐受伤回来,赶紧进庄禀明,一下子出来七八个丫鬟妈子的,将巩姑娘半抬半抱地拥了进去,巩家老爷更是亲自出来迎接:“小女不才,幸得三位恩公援手相助,不胜感激。”

段恪客套地回了几句。

巩庄主将三人迎到前厅:“三位想必也是赶路途中,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在庄中住上一夜,也可以让我一解地主之谊。”

“巩小姐的伤势还好吧。”若殷问。

“已经唤了大夫来看,说无大碍,老夫命厨子摆得饭菜,请三位偏厅用饭。”

马背奔波,不过是途中用点干粮,看得满目热气腾腾的饭菜,三人也不再客气,盛上白饭,大口吃起来,若殷吃了大半碗,岳云将鸡腿夹在她碗头,自己埋头吃了三大碗才停下来,赞道:“这顿吃得甚好,回到军营不晓得何时才能这般饱腹。”

段恪将碗筷放下,替若殷盛小半碗浓汤:“小若连日跟我们马不停蹄,瘦了一圈,须得多吃些,才可补回。”

岳云听得,转过去她的正面,仔细看来:“小段一说,再看来,真是瘦了好些,如今瓜子脸纤纤,下巴尖尖,像是只剩下一对乌溜溜的大眼来,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姑娘家。”

“义父与岳大将军怕是心存疑惑,又不方便说,义父又亲眼见过她的身手,惜她是个良将,才不去点破。”段恪再替岳云添完汤道,“军营中并不太过于讲究这些,常闻韩世忠将军的夫人梁氏为女中豪杰,有勇有谋,夫妻两人联手抗敌,同生共死,叫人闻之羡慕不已。”

“我也对这位夫人敬仰已久,叵是宋人男女皆若此,大宋江山也不止落得如今这番营地。”岳云喝了两杯酒,长声叹道。

段恪在桌下轻轻踢他一脚,沉声道:“这里不比自己军营,说话要得小心,以防隔墙有耳,万一穿出去,再添油加醋一番落了别人的口舌总是不好。”

却见巩庄主皱眉进来道:“三位,原想留三位在庄中好生睡一晚,不想徒生事端。”扬一扬手,自有家丁上前,“这里是纹银两百两,请三位收下,速速离开巩家庄,以免延祸上身。”

岳云将盘子一推,长身玉立站起身道:“庄主若有难处,尽管直说,这般支支吾吾,当我们三人是拿了钱不问事的小人吗?”

“老夫断不敢这样猜想,不过来的对头颇有手段,又是冲着我们庄中而来,不想再拖外人入此浑水。”

段恪刚想开口再问个明白,只见巩小姐哭着扑了进来,扭住巩庄主的衣袖哽咽道:“爹爹,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傻儿,那些贼子见你不在庄中,或许还肯掉头回去,难道真将你交出去做压寨夫人,我唯有一女,怎么舍得。”父女俩哭得抱作一团。

若殷看不下去,接口道:“还请庄主将事由说个明白,我们三人既然吃了庄中的饭菜,也该炎庄中出点力气,巩小姐伤势在身,不宜久站,坐下来慢慢说。”

“慢慢说?只怕说完,贼人已经打进庄来。”

岳云冷哼一声,拍案道:“在小爷面前,料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48:响马

巩庄主幽幽叹口气道:“离这巩家庄三里地外有一群响马,带头的贼首姓刘名猊,因是乱世,朝廷夫暇管制,因此猖狂这一带许久,半个月前,那刘猊鬼使神差地命人上门提亲,要娶小女去做压寨夫人,并索要厚重陪嫁,我怎可应允,他放话出来,若再不回信,他便上庄抢亲,因此我想速速给小女安排婚事,唉——作孽啊,旁村后生都晓得这刘猊的厉害,哪里再肯与其为乱放,昨日才有前村一泼皮说来提亲,小女又是万般不依。”

若殷瞧一眼巩小姐,原来她偷偷溜出庄子,是为了此时,一边是响马,一边是泼皮,料得哪个女儿都不会愿意,如此美人岂非可惜。

“那刘猊定的是什么日子?”岳云听了大力拍在桌面,怒斥道。

“正是明日。”巩庄主亲自将银两捧过来交予他们手中,“三位还是速速离开为好,不得再拖累诸位。庄中之事还是由我自己想来解决。”

“爹爹,你斗不过他们。”巩小姐掩面道,“不能因为女儿一人还牵连整个庄子中的人,万一他们一怒之下烧杀抢掠,如何使得。”

“一群响马有什么好怕的。”岳云傲然道,“庄主不必再推托,银子我们不收,自然也不会离开,便在这庄中守株待兔,见那刘猊有何能耐,光天白日敢过来抢人,目中还有王法没有。”

巩庄主连连摇头:“别说是抢人,他们连杀人都使得,恶名远播,附近没有人敢同其抗衡。“

“杀人?”岳云抄手冷笑,“他杀的,我就杀不得,来多少杀多少。”

若殷在一边替巩小姐擦抹眼泪,细声安慰,巩小姐听得她几句话开解,才略微放心。

“不知这位小英雄如何称呼。”巩庄主见岳云相貌非常,胆识过人,不免心神安定,这时方想到问过三人来历。

岳云字字铿锵道:“我乃岳飞岳大将军的长子岳云是也,因取令到金门镇办军务,才路过此地,番兵杀的,响马也一般杀的。”

巩庄主听得双眼放光,连声道:“失敬,失敬,老夫眼拙竟然没有看出公子的来历,如此人中之龙当为世间英雄,我庄有救了,我儿有救了。”将巩小姐拖牵过来:“珠儿快向小岳将军磕头,磕头。”

岳云大是尴尬,伸手要拦巩小姐,又不好相触,直用眼神示意若殷解围。

若殷只抿着嘴笑,装作看不到他的暗示。

段恪轻声问她:“小若想到什么,笑这么古怪。”

“你没听方才巩庄主言道,要找个好人家快快将巩小姐嫁了,这会儿看到小岳哥,双眼这儿得如同萤火虫般,只怕就想将巩小姐许配给小岳哥了。这般好事情,如何不笑。”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岳云的耳力何等厉害,听得一字不差,转过头,对两人狠狠瞪一眼,龇龇牙。

若殷捂住嘴,眼睛扑闪扑闪,瞧瞧岳云,再瞧瞧巩小姐,巩小姐俏脸红彤彤的,低头也在微笑。

“也不必急着跪呀拜呀的,小岳将军古道热肠的性子,不习惯这段的客套。”若殷道,双手将巩小姐搀扶起来,“小姨不必太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