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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37)

段恪手握鎏金镗,初时尚有些生疏,索性拿金兵练手,为岳云断后,十八路流星镗法翻转变化,繁复使开,遍地开花:“小若,不是紧要时刻,你不必出手,我和小岳足以应付。”

若殷拨开两名掉落在马前的金兵尸体:“为什么不让我多出手,难道还让我干看着不成、”

三人俱马不停蹄,金兵拦截不住,不多时已经出了番营,段恪低声道:“小若,你身为女儿身,少伤人性命总是不错。”

若殷腰肢往后折转,连珠炮似连发三箭,将追赶而来的头三名金兵精准射针头,撇撇嘴道:“段大哥,他们如何还能算人,既然不是人,也不算得伤人性命。”

“小若,射得好!”岳云大声赞道,“牛叔叔所言不假,你果真是个天生的射箭的材料。那时在汤阴,我看你出手还略有顾虑,准头时有偏差,现今只怕都有百步穿杨之功力,教你射箭的先生何在,只怕他的武功还远远在你之上,不如招他入伍,宋军如虎添翼一般。”

若殷苦笑道:“那位先生早就云游四方,哪里能够寻得。”

岳云点点头:“所谓高人俱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个性,也正是心胸层峦迭嶂,连绵重叠才能练出那般的武艺。”

若殷默默不语,想着,先生多年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至深,自己那时候还小,觉着姓颜与姓完颜并无不同,在她眼中,先生总是先生,面容俊逸,风度翩翩,好像从来没有先生不为知的事情,名字不过是一个身外的符号,先生笑得淡然,只说若殷你还小,不会明白,寨子里与寨子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后来,她跨出自己的小天地,残忍果然地将视野豁然撕开,原来,先生所说的皆是真实。

游蓬从入寨第一日便对先生多加关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留意他处处不经意间留下的破绽,使得先生不得不寻一个听来突兀的借口,提前离去,甚至没有等得她与其告别,那时候,正因为这样,若殷不喜欢游蓬,一点也不喜欢。

其实,游蓬也是为了先生,或者说,是为了她好,他和爹爹还有若明一样想她不会长大,只看看花花草草,养鱼养鸟安逸地过过日子。

算盘打得再好,天算却不如人算。

三人直奔金门镇而来,到了总兵衙门,将岳大将军的旗牌通报进去,总兵见牌入见大将军,连忙亲自了来相迎,岳云也不耽搁送上文书,总兵仔细看过:“劳烦小岳将军赶来通报,下官明日便四处调兵遣将,军队调停即日赶去保驾便是。”

“如此便好。”

“小岳将军一路辛苦,请在这里屈留一日,再返还.”

“总兵大人费心,牛头山战事吃紧,圣上安危重要,我们拼杀才得以下岭,也不便久留,即时赶回便可,只等总兵早日带援兵前来,解得圣上大困,可谓天大的功劳一件。”

总兵连连作揖,直送得三人出了金门镇的城关,才肯回头。

“小若,这一路,你心事重重,可是方才我们说错了什么。”停马饮水时分,段恪走上前来相问。

“说起先生,不免有点想家,可惜,我已经无家可归,此生恐怕都要颠沛流离在外。”她蹲下身,撩一捧清水,喝几口,“这水很是清甜,不过家乡的湖水更清更甜更好喝。”

“小若,你从哪里来?”段恪蹲在她旁边,“好似你突然地出现,我们却感觉和你似曾相识,再亲切不过。”

“我从哪里来,我从哪是来。”她将手中的水泼向段恪衣襟,“我早已经忘记了。”笑声宛如银铃婉转,听者却感觉不出欢喜。

段恪静静地看她,也不去抹那些水珠,眼底隐隐有一丝怜惜,很轻很轻地叹口气,若殷心头一怔,连忙转身问道:“小岳哥去了哪里,怎么和只泥猴子似,站不住坐不定的。”

“小若,小若,快点过来。”岳云不知何时爬上前面的小山坡,“这里有位姑娘折了腿,快过来帮忙。”

若殷将手胡乱在衣服上抹干,快步跑过去:“伤者在哪里?”

“这里,这里。”岳云大大咧咧地拖她过去,“这位姑娘,你将伤处给她看看便是。”

若殷低声道:“你怎么不给她看?”

“她伤在小腿处,我怎么看得。”岳云恼道。

若殷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见那年轻女子跪坐在地,蛾眉轻皱,显然是伤处十分疼痛,见他们两轻声商量,羞怯怯道:“两位公子不必麻烦,小女子的家就在山那边,劳烦传真信即可,小女子不胜感激。”

“姑娘,折了腿,可大可小,不如让我先看一看。”若殷弯身去看,岳云背过身去。

“不必,不必。”她掩住裙角不肯放手。

“姑娘不必为难,我也是女子,因身在军中才穿是男装,行事方便。”若殷笑嘻嘻地将耳朵凑过去给她看。

那女子仔细看她耳垂有细细耳洞,方才相信:“我还想世间怎么有如此清丽的少年,原来是位姐姐。”于是大大方方地将手放开,任由若殷为她验伤。

“我也不过是半吊子的能耐,姑娘的腿应该是扭伤,并无大碍,既然姑娘说自家离得不远,不如我们送你回去。”

47:巩家庄

“姑娘,我扶你起来,我们有马匹在山丘下面,驮你回家即可。”若殷大大方方收出手去,搭住她的肩膀,借力将她拖起。

那女子尚未开口,脸又红了,只将臻首低垂:“小女子是巩家庄人,喏,便是那里,红墙绿瓦处,今日原想着去三里外的庙宇还愿,不想在此伤了脚踝,行走不行,多谢两位相助。”

“近得很,不过是举手之劳,巩姑娘不用客气。”说是这样说,两人身高差不多,分量几乎都挨在若殷的肩膀上,想走快也迈不得步,不过是小步小步在挪动。

岳云在一边等得不耐,见若殷又辛苦,停步道:“不过才几步路,为何要於腻于此,简直是多此一举。”双手一抄,将巩姑娘打横抱起。

“小岳哥,不可。”若殷想拦拦不住。

“烦不烦哪。”岳云大步流星已经下得山坡。

若殷笑着摇摇头,只怕是这位害羞的巩姑娘,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赶忙追在他们后面,岳云招呼赤兔马近身,将巩姑娘往马鞍上一抛,她惊呼着双手乱抓,险些从马上甩落下来。

若殷赶忙去扶,并将缰绳交于她手中:“姑娘莫怕,这马儿乖得很,走起来又平又稳,保管你坐到家门口还舍不得下来。”

巩姑娘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我原也会骑马,不过是……”偷偷去瞧岳云,“一时没有防备才出丑了,诸位莫要见笑。”

“哪里,哪里,要怪只怪他鲁莽之举,惊吓到了姑娘。”若殷低声与段恪将事由说清,段恪笑言,天色不早,也算是寻得落脚之地,可谓两全其美。

岳云抱手大笑:“哪里由得方才婆婆妈妈,我看得都快急死,大军中都如此这般,还打不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