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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36)

“段大哥。”

“小段,爹爹命我们持令前去金门镇发兵调将,限了时日,恐怕立时要走。”岳云撩了帐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见得段恪与若殷相拥在一起,呆在原地,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若做了噩梦。”段恪回过神来道。

岳云看看她的脸,软软的神情,与清醒时那个果断勇敢的少女不同,若殷的样子,叫人心疼,但是方才看到的情景更令他胸口有一处地方生生地疼,他的手背在后面,扭结在一起:“我们立时要出发,爹爹下了兵符于我,职责重任,须得出营。”

“你们出去下,我穿衣起身便能上路。”若殷收敛起软弱的自己,眉毛轻轻扬起的一刻,又恢复成小若,那个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若。

段恪拉住岳云的衣袖出去,走远两步,岳云将他一把甩开,段恪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岳云先问:“她哭得厉害,眼圈都红了。”

“她说,她要去找寻世间唯一的亲人——子弦姐姐。”

“我们帮她去找。”

“我也这样同她说。”

“可是,我看到你抱了她。”岳云咬着牙,直视着段恪,“而她并没有拒绝你。”

45 下岭

段恪的笑容云淡风轻近午天,不温不火的问:“小岳,方才换作是你,你会不会那样做?”

岳云眼前晃来晃去皆是若殷凄苦无依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湿湿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伤口在这样一个清晨,鲜血淋漓的翻覆出来,她的来意至今不明,身份藏而不露,可自己偏偏已经动了心,岳云暗暗握拳,只要她不是奸细,什么都好,半垂下头回答:“会,我也会。”

段恪闲闲遥望远处,低吟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段大哥,小岳哥,我准备好了,出发吧。”若殷熟悉清爽,走出来,流水样的青丝束在后面,衣服上的褶皱都特意抹平,将岳云想说的话,又顶了回来。

岳云将手里的东西交予她:“吃点再上路,我们要从番营中穿过,吃饱了才有精神。”

若殷打开蒲包一看,是两个拳头大小的窝头,硬邦邦的小山丘样,她捏下小块放进口中,入口粗糙,使劲嚼几下才勉强下咽,不免皱一皱眉。

“大军被困时日破长,粮草俱简,多喝些水,必要将这两个都吃了。”段恪将水带传递给她。

若殷听话的按照他所说的,吃下大半个,直摇头:“我吃不下了。”

“那你等一等。”才来了大半日,岳云好像已经把军营摸了个透,一闪身不晓得又跑到什么地方去。

若殷没有承接段恪关切的目光,只顾着继续将窝头掰成小团。

“小若,你。”

“段大哥,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子,你们千方百计帮我藏着掖着带我来了这里,已经很是不容易,以后我一定不会再重复今早一般的脆弱,我明白,在这里,脆弱的下场可能就意味着自断生路。”目光相接,若殷的眼神冷冽清寒,不再有任何情感混杂。

段恪微微一愣,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敌军在前,儿女情长先放在一边,待来日,来日。

“小若,小若。”岳云手里端着只陶碗,大概入手温度太高,他又放心不下来,只看得他双手互替,手忙脚乱的冲过来,将那碗一放下,赶紧捏紧自己耳朵,还在嚷嚷着:“好烫,好烫。真见鬼,明明看着没有冒热气的。”

若殷细看,是大半碗新熬的粥水,里面大概混了老玉米,半百半黄的,闻者倒是很香,岳云得意的说:“我方才去火房转一圈,被我翻了这个出来,想着还算能下咽,偷了一碗出来,幸好我跑得快才没被伙夫逮住,小若,快喝,快喝。要等会儿,被我爹爹看到我们还没走,怕是要用军棍抽我。”

若殷不好拒绝,也顾不得烫,略微吹一吹,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往下吞,直喝个碗朝天,段恪将剩下的窝头吃个干净,擦擦手道:“可以走了。”

“牛叔叔说,你来的坐骑已经撑不住脚力,给你另寻了匹好马,说如此才能赶上。”岳云把那匹牛皋千叮万嘱交给他的马提留出来,“还有这是他另外给你找的兵器,鎏金镗,牛叔叔说手执长剑在大军中还不如空手搏击。”

“这是什么兵器,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若殷好奇的问道。

鎏金镗看似沉重,边形似马叉,中间似剑状。上有利刃,长尺半,尖锐如枪,横有弯股刃,两锋中有脊,锋与横刃互镶,并嵌于七、八尺长的柄上,柄下端有长约半尺的梭状铁钻,外观很是古怪。

“这兵器如今用的人少些,走的也是枪法的路子,不过比枪的臂挐更大,横扫出去的威力也盛,在大军对峙中,很是管用,义父以前传授过我十八路流星镗法,我因在汤阴时,带着重兵器不便,才唤做用长剑趁手。”段恪顺势结果,腰盘下顿,捕、折、翻、撩,眨眼间依然换了数招。

“还有你的,这幅弓箭也是精挑细选出的好货色。”岳云像百宝箱似的,一一成列出,“箭囊中共有三十六支羽箭,箭头是定制的,比寻常的锋利许多,并装了倒钩,射进身体,不易拔出,用蛮力的话,倒血连肉,普通人是受不住的。”

若殷将弓箭背上身,淅淅吹出一段调子,疾风及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显然它也是饱饱睡了一晚,精神大盛,眸中精光四射。

“小若,你这匹马,我看着是成精了,在这么大个军营里,它倒想回到自己窝里,想吃便吃,想睡便睡,你一招呼,它立马出现,我猜它起先是混进军马中,混在大片的同类中,谁能轻易分辨的出。”岳飞笑着牵出自己的赤兔马,“你看着它,草杆还粘在嘴巴边上,还真有军人风范,小若一声令下,它马上过来集合。”

若殷上前摸摸疾风的背脊,暗想,疾风以前应该就是一匹军马,不过是跟着自己才变得有些懒散,它原先的诸人如果所料不错,便是那晚被游蓬缠住的男人,游蓬,游蓬,自己从其华村一路北上,又折回到了牛头山,如若他真的来寻,恐怕也再寻不得。寨子被破时,他那样尽力的护全自己的安危,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答应了爹爹的请求,可是自己又如何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

不过是,谁也没有先捅破之间薄薄一层窗户纸,已经失散。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三人一行,下了荷叶岭,脚下已经是连绵番营。

岳云握紧银锤,长吸一口气:“一脸两日要从这鬼地方过往,三人跟的紧些,一鼓作气冲过去,不必恋战。”

46:搬救兵

“好。”若殷与段恪异口同声应道,岳云神情古怪地瞅瞅两人,拍马跃前,双锤抡起两道银虹,落地银光滚地打,遇得金兵手下丝毫不留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劈一双,那些金兵早晨时分尚未清醒过来,已经沦为锤下之鬼,岳云边呼过瘾,单骑冲出老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