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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18)

两人一前一后,空中交叉出的人影,并非她意料中的两道。

第三人,从对面那个小小的窗口直射而出,刀光显影,游蓬的身形在半空中翻转,似乎早料到此处另有伏击,两人在半空交手三招,即时扭缠在一处,游蓬冲着她大喊:“小若,骑马走。”

若殷双脚落地,手忙脚乱地去割缰绳,那匹马似乎认得生人,警惕地不容若殷近身,哧哧喷着鼻息,前蹄刨地,随时会给盗马贼一狠蹄子。

“我,我骑不上去,它不让我骑。”若殷在原地踩点,偏偏靠近不了马身。

游蓬与对方酣战中,他长鞭一半绕在手臂上,只余另一半缠住敌人,为的便是不容那人脱身,若殷的声音令他分神,他偷空看若殷一眼:“你哄它,哄它让你近身。”对方的长刀趁势在他左臂刺个正着,划出半尺长的伤口,游蓬吃痛下,手臂上的软鞭,再放出两尺,银光团团将对方困住。

那人咦一声,微向后退,招式上不再那么狠烈,不时拿眼角来打量游蓬的相貌。

若殷放软声音对着大黑马,强装笑脸,好声好气道:“马大哥,今日我遇难在此,想借你的脚力送我一程,我必然会好生照顾你,你可愿意。”

黑马用双乌黑的大眼瞪住她瞧,睫毛长得如同扇子般忽闪忽闪,渐渐平缓下来,看着已不似方才那样暴躁。

若殷一看有门,接着又道:“马大哥,如果你愿意,可容我骑上来。”

“小若,你磨磨蹭蹭地怎么还不走。”游蓬左臂血流如注,眼前的人影开始重重叠叠,他知晓那是失血后的症状,恐怕自己撑不了多时,若非那人好像在研究些什么,恐怕,自己已是凶多吉少。

朝廷不过是派官兵前来抓拿一个反贼之女,六镇城门封锁不计,为何在这样一个小镇的小客栈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对方显然并未用尽全力,不过是六七分的武功,已经是游蓬所遇之强敌。

若殷似已与黑马达成协议,踏入马镫,飞身而上,双手紧紧拉住缰绳,抬头望去,一滴水珠状正好落在她面上,抽手去抹,一掌的血:“你,你是不是受伤了。”不敢叫出游蓬的名字,生怕对方听得。

那人回了游蓬两招,将长刀舞作一团,护住门面,缓缓开口道:“你放下兵器,我只抓她,不为难你。”

游蓬长鞭在手,收放有序,微微一笑道:“休想。”右手一抖,鞭首如影,无声无息中暴涨数尺,舞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圈,已经将整片屋檐都聚在长鞭笼罩范围之下。

“你如此这般,能困住我,自己也走不掉。”长刀绞入长鞭中,两厢交手,游蓬虎口巨震,险些将长鞭脱手,那人看着也并不好受,刀头处被长鞭回力扭曲到变形。

“我有说过我要走吗,小爷喜欢在这里和你耗着,这一会,天才刚亮,来,来,来,再大战一百回合。”游蓬嘴上说的轻松,却也知晓这个法子最是耗尽人的气力,莫说是一百回合,便是半个时辰,都恐怕难以坚持。

“你这个累赘还不走,难道想在这里等我陪你一起死不成!”游蓬见若殷犹犹豫豫,牵着黑马在原地打着小圈,双目只看着自己,一脸焦急的神情。

“我等你一起走。”若殷拍拍黑马的长鬃,高声回他。

游蓬故意不再去看她,骂道:“你在那里婆婆妈妈地啰嗦,我如何施展招数御敌,快给我滚。”

若殷咬一咬牙,知晓若那队官兵搜查不出踪迹,返回客栈,自己便再脱不开身:“那我先走,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你早些来。”

游蓬无暇回应她的话。

那人欲扑身上前抓她,游蓬银鞭抖处,蓦地往他双脚卷去,那人忌他长鞭厉害,只得反身用刀柄挑开。

猛地一拍马背,若殷轻喊:“马大哥,拜托你了。”

大黑马十分神骏,长嘶一声,窜出客栈院落,踏蹄而去。

22:出城

若殷的骑马技术很是一般,不过是若明在她还小的时候,教过她如何上马,如何坐稳,如何控制速度,那时,她试骑的不过是一匹只有成年马一半高矮的小马驹,还是心惊胆战地绕着校场跑几圈,不知道自己方才如何得来的勇气,居然一气呵成地骑着匹高头骏马便冲了出来,临出门时,她不自觉地回头看游蓬一眼,游蓬周身的鞭影虚华,身形有些模糊,仿佛光影是一只巨大的茧,将他层叠包围在其中,那种萦绕心头不去的不安,好像更深,更阴暗了。

幸亏那大黑马跑得又快又稳,而且仿佛识得路一般,不用若殷指挥,直向城门口跑去。

若殷想着自己一身一手的血迹,蓬头垢面,不用跑到城门大概已经被官兵拦下逮个正着,岂非是送上门去的傻子。

俯身在黑马耳边轻道:“马大哥,我们要走的不是这条路,我们不能走这条路。”

黑马依旧故我,不管若殷怎么拉扯缰绳,依旧按照它自己的路线放蹄奔跑,若殷又不敢将缰绳勒得太紧,万一黑马发起脾气将她甩下马身,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眼见着城门越来越近,若殷将匕首摸出,握在手中,一时竟也想不出其他的应对之策。

城门口看守的官兵没有五十,怕也超过廿人,分作两班,将进出之人,一一拖到墙角盘查,又照着城墙上所贴画像,仔细比对,通行速度奇慢,因此不过辰时,已经聚集起一堆人等候排队防关。

那小队长才搜查了两名可疑者,顺手摸了几块碎银子在手中,被搜之人敢怒而不敢言,权当是花钱消灾,草草将包袱收拾上路,小队长懒懒打一个哈欠,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娘,每日大早起来,要忙到半夜,听说昨晚还有漏网的反贼闹事,折腾地一宿睡不安生,眼睛还没睁开,又要过来守城门,只盼着那些反贼早早落网,才可睡一个安稳觉。

眼尖地远远看到行道上的人群自觉分成两边,一匹神骏的黑马正驮着一人,飞奔过来,速度之快,仿若是呼吸间,已经来到门前,赶忙咋咋呼呼地喊道:“快,快关城门!”

对面副队长对他挥挥手:“队长,那是朝廷派下来的大员的坐骑,如何拦得,的最了高官,以后怎么营生,快,快将城门开足,所有闲杂人等闪过两边,被大官的坐骑踩死,有冤也没地方告去,闪避,闪避。”

他这么一吆喝,排队过城的人群,呼啦啦全散开来。

若殷稀里糊涂地低覆在马背上,已经顺利过得城门,那些人群的嘈杂声在一刻间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她记得游蓬说过六镇封锁,一线向北,这是封锁圈中最后一个小镇,他们一路逃亡,拼力赶路,到此地才发现远远没有朝廷下达的皇令来得快,这里已经是重兵把守,她又病得一头栽倒,游蓬无奈之下只得投店寄宿,依然没有躲避开来。

黑马一气又跑出三十多里,渐渐已经看不到四处有人家,望眼而去,不过是一大片青郁葱葱,才缓缓放慢速度,在一条溪水边停下,朝天打个长长的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