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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17)

若殷头发散乱,想着他方才死力按住自己,几乎窒息,气不打一处来:“你对我,你对我。”重复了两次,小小的面孔涨得红红,却是羞得再说不下去。

“不过是兵来将挡,做戏给他们看,屋子里只我们两人,他手中还有你的画像,如若不然,你说怎的开解。”

“那画像简直就是一夜叉,哪里是我的样子。”若殷从被子缝里偷偷看过两眼,画像上的女子脸大如盆,鼻子冲天,还扎着两个冲天的发髻,恐怕方才她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坐在屋子中央,也不会有人把她和画像上的女子连为一人。

游蓬拖过张长椅懒懒靠着桌子坐下,摸一摸鼻子:“你可知晓那张画像是谁画的。”

“我怎么会知道,粗粝之极。”若殷好歹把匕首放下来,眼见着游蓬又恢复那种看似亲热,实则疏离的笑容,不知怎么,反而放下心来。

“那画像是我画的。”游蓬笑得一个欢。

“你画的?”若殷怀疑地盯着他。

“正是在下。”

“你故意把我画成那烂糟样!”若殷差点扑过去,插他两刀。

“那官差手中的并非原画,恐是他们按照我那画像临摹后再散发到个人个手,分批巡查的,那时候,我还在原画上写了爱女若殷扑蝶图,又盖上了天王的印鉴,然后放在天王书房很显眼的位置,果然这些官兵搜查到了,当成宝贝一般献上去了。”

“还扑蝶呢,我看扑地还差不多。”

“此话何解?”

“那画像上的女子,脸正如扑地以后般惨烈。”若殷已经明白他这么做,全是面面俱到,放自己一条生路,再不能指责,但是想到自己的容颜被画成那样,又是心有不甘,鼓着脸,不再与他搭话。

游蓬自顾取了外衫披着,自言自语道:“不如在桌子上将就一夜,免得做梦被人开刀放血,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若殷捧起那床被对准他没头没脑地投掷过去:“莫将自己说的这么可怜,此处无人同情你。”

游蓬将被子接准:“小若,你还发烧不?”

若殷将手心贴在面颊上,试一试:“这么一闹,发了一身的汗,体内的阴寒倒是驱散了不少。”先前骨头生疼的郁结已然消散,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那就好,那就好。”游蓬将那被子抖开,故意弄出些声响,悉悉索索的。

“你还睡是不睡。”若殷觉得他多少有些古怪,低声催道。

“不如娘子先睡,我看今晚的月色甚美,再看会月亮。”

若殷刚要责问他怎么又说些胡言痴语,却见游蓬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她将匕首取出,她见其神色严禁,不想是作玩笑话,连忙抽手到枕头下,握住。

游蓬还在抖落手中的被子,掩饰自己的足音,渐渐靠近门口,眼明手快将门闩一抽,两扇门扑得打开,门外的人收势不住跌进房内,游蓬将手中薄被一展,正好将首当其冲的两人圈在中间,猛下重手将其制约住,两人滚座一团,正好挡在门前,他向后退了两步,背脊靠床,低声道:“推窗,刺人。”

若殷虽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半坐起身,用大力将窗户支开,果然窗外另有伏击一人,方听得屋中两人有说有笑,才放松警惕,又是开门声,格斗声,重体落地声,正欲推窗闯入,不料若殷快他一步,搭手的窗框被支开,想换另只手承力,明晃晃的匕首已经送到鼻子下面。

那人慌得直往后退,若殷后招接上,匕首在她手中看似不过轻轻点动,已经将那人预先准备好的三条后路全部封住,那人前后一摇,若殷的匕首直接插进他的肩膀之中,匕首过于锋利,只听得嗤一声,再拔出,鲜血溅了若殷半脸,那人再僵持不住,向地下摔去。

若殷回头再看,游蓬软鞭出手,已经与另一人打成一团。

客栈地方太小,长鞭施展不开,游蓬的武功虽然在那人之上,一时又奈何不了对方,他只怕半刻后,援兵阻击,那时候,对方人多势众,想走也走不掉。

若殷仍是半跪在床上,帮不上他半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游蓬眼角一扫:“小若,窗下还有其他人不?”

若殷趴上窗台,仔细看过一周:“未有别人,唯有方才掉地那人还躺在原处,看着还在动弹。”

“好。”游蓬大喝一声,抛开手中软鞭,抄起那条近门的长凳,正砸在一人刀刃上,那人酣斗中不想他出如此怪招,手下一缩,游蓬滚地已经又将长鞭握于手中,将长鞭当铁索,绕在对方颈中,套的软肋处,发力在喉结下一寸位置,两厢用力一扭,听得咔嚓轻声,那人气绝倒地。

游蓬退回来:“小若,从窗口走。”

若殷再望下一探:“我们在三楼,为何不走楼梯。”

“这几人不知怎么看出破绽,准备伏击我们,先前走掉的一队官兵如果再回头反扑,我们在楼梯上必被包抄,唯有从窗口走。”游蓬将外套扔给若殷,“穿上。”

若殷接手过来,手忙脚乱才把衣袖套妥。游蓬挽住她的纤腰:“走——”左手在窗台轻拍,借力,两人已经轻飘飘飞扑而出,耳后听得密密脚步从楼梯处传来,游蓬已经带着她落在对面楼顶的暗处。

21:嗣缠

挑目而望,敌为明,我为暗。

对面窗户里不时伸出几颗头颅向四周探望,游蓬选的落脚位置极佳,左手搭住若殷的腰,两人的身形被黑夜的自然屏障掩藏而去,居然无一人能够看见他们。

若殷的双脚在光溜溜的瓦片上站不稳,不得不伸手拽紧游蓬的腰带,保持住不会往下滑落。

“我们——”

“不要出声。”游蓬耳语近乎无声。

若殷晓得这种时候非听他的话不可,但是他一动不动要站到何时,游蓬神情专注地盯住对方的动静,不一时,一小队官兵从前门冲出来,跨上马呼啸而去,她不由松一口气,游蓬依然不动,全身益发紧绷。

天空,深邃微白,淡色晓月坠落东方,微微透出一层明朗的青色。

天,快亮了。

“小若,匕首可在手中。”

“在,我一直握在右手。”

“好,院子里还有一匹马,你可看见。”

若殷俯头,微微眯眼:“是那匹黑色的?”

“是,等一下,我们抢马走,如果,我没有上马,你不必等我,我会赶上来找你,你记得一直向北走,百公里处,有一个小镇,名曰其华,你在那里等我,等我十日,我若还不来,你……”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生怕她会遗忘般,临了顿一顿,“我若不来,再不用等,你一路向北即可,走得越远越安全。”

手中一沉,游蓬将什么交入她手中,低喝道:“走。”手掌推在若殷背脊,只觉一股大力送她迎着风势下落,游蓬同时跃入半空中。

若殷听得懵懵懂懂,明明那些官兵已经四处搜查而去,他为何要这般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