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棹歌(110)

钟子弦倒不在意若殷的话,她与秦桧本来就是为了相同的目的走在一起,哪里有什么真感情,做一个夫人的样子,也是因为秦桧那时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而且中间尚有一段她不便言说与若殷听的经过,他们两人在彼此眼中,怕都是一个工具,子弦想借秦桧之手,将满门之灾的仇人灭杀,而秦桧真实的身份,她也从来不会多问。

若殷端着茶不喝,子弦催她一句,她的手一晃,半杯热茶都撒在衣服上,烫得她直叫哎呦,子弦唤人过来擦拭整理,却见若殷从衣袖中抽出一条汗巾,拿在手里,再不动,倒不像是要给自己印干,而是特意拿来给她看的。

“小殷,你手里拿的是何物。”子弦强压住心口的剧烈翻腾,才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子弦姐姐,昨天夜里,我梦到若明哥哥。”若殷嗓子又轻又飘,好似人还在梦境没有出来,“你知道他同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说他一直不能投胎重新做人,孤魂野鬼好生凄惨。”若殷默默地在心里道,哥哥,今日不得不借你出来一用,若你还泉下有知,定能明白妹妹的心意,不会怪罪妹妹。

子弦倒退两步,脸色煞白,瘫软在榻上,颤声道:“若明有没有说如何救他,如何救他生天。”若殷手里的一抹葱绿象刀子一样扎在她心口上,那上面赤褐色的印记,都是若明的血,若明的血。

“哥哥说,只要找到他的旧物,将仇人的血滴在上面,再要仇人对着那物表示亏欠之意,他才有机会重新归入轮回,不再受风吹雨淋之苦。”

“仇人,仇人,若明的仇人不正是岳飞那厮。”子弦欲将汗巾抢过,“要他的血有何难。”

“但是要他表示亏欠之意呢?”

子弦点头:“若殷,你要帮若明,也要帮我,我想办法带你进大理寺中。”

132:金牌

事情并不算顺利,子弦自那一日将玉牌收了回来,叮嘱若殷以后不要再从正门进来,生怕她走得勤快秦桧起疑,问起来不好应付,府里头上下哪个不是他的眼线,不过有钱自然能使鬼推磨,他能笼络人心,我也可以,子弦说这话时,冷冷一笑,亲自将若殷带到后院,贴着墙根处,有一株梨树,不高不矮,正挨着墙边,她指着树端道:“你从外墙自这里翻进来,依你的身手不是难事,以后只你一个人来即可。”

若殷奇道:“如果进相爷府这样简单,那整天个翻进来的人还会少?”想杀秦桧人不会只有聊聊数人。

子弦摇摇头,“这树长得位置奇特,有风水大师看过说不能诛伐才特意留了下来,树顶生有倒刺,刺上剧毒,擦破一丁点儿油皮,小命不保,不过我已经买通了花匠,将倒刺拨开,你只需落脚在绑了丝带的枝杈上便不会有事,千万记得,丝带每日都会调换,一定要看清楚。”

结果,若殷每日来相爷府,子弦给出的回答不过是叹口气,摇一摇头。

若殷知道她已经尽力,不敢过分催促,可心里头一日担心大于一日,子弦还巴巴地问她,若明可有再到她梦里,可有问起什么其它的话,可有问起钟子弦?若殷冷着心肠,故意不去看她的脸:“哥哥说,不能取得仇人的亏欠之意,他日日如同在水生火热之中。”

子弦一听,眼泪控制不住,扑扑往下掉:“可是,可是相爷口风甚紧,我又不敢过多地询问,昨晚上,我只是多说了一句,他将前厅的两只皇上赐下的花瓶都打得粉碎,不过唯一可知的是,岳飞还在大理寺中,而且并未有按照他的意思承认罪行,画押签供。”

人还活着,便是希望。

子弦不知从哪里获取一份大理寺的地形图纸,画在一张薄薄的东西上,“小殷,你猜这是什么?”

若殷摸一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人皮。”她在战场看惯了死人,这一点伎俩吓不倒她。

“你担子倒还是那么大,小时候,你还象颗萝卜头时,便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爹爹多宠溺你,后来,先生索性把你宠成了小魔星,寨子里的人看到你哪个不头疼,可若明说起你来,却是一脸骄傲的样子。”子弦学着记忆中若明的神态,斜斜地飞眼看人,“我家梅子长得好,性子好,寨子里的丫头以后谁都及不上她的能耐。”

说得一时笑,一时又愁:“若殷,你过来看看,这花了五千两银子的东西,怎么象鬼画符似的。”

“子弦姐姐,你想我们冲进去?”若殷接过图纸凑到炷灯下去看,也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话说真是可笑,堂堂大宋国的大理寺,宋人要进去不容易,如果换成个金国使者,大概早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会儿只要是个金人都能爬我们头顶上耀武扬威的。”

“金人同宋人容貌相似,如何分辨地出。”

“金国使者高官身上都有一面小小的金牌,上面画着特殊的符押,一看便知。”子弦抢过图纸,“这可是花大钱买来的,你手指头一颤一颤,我看着害怕,别一个不小心给我烧掉了。”

若殷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是跟着岳飞精忠报国去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并不知道,金人的牌子能如此神通广大。”她慢慢从荷包中摸出一面比巴掌小一圈的金牌,货真价实的金子,烁烁发光,“姐姐说的可是这种东西。”

子弦目瞪口呆地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东西:“这个,这个你哪里得来的。”

“别人送的。”

“送的?这是金兀术发的金牌,据我所知,一共只有三块,你如何得来的。”

“一个叫陆文龙的人。”若殷知道这会儿想瞒也瞒不过去,不过子弦知道的事情也的确不少,陆文龙送她金牌时,并没有详尽说明这牌子是大有来头的。

“原来是他,他是金兀术的义子,对金兀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他的东西怎么能落在你手里。”

“不过是他欠我一个人情。”疾风,疾风惨死在陆文龙手下,虽然后来岳将军调协,说陆文龙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世,此时回头已然不易,其它的便不要多做计较,再后来,连疾风的旧主汤怀将军都不在人世,若殷想起来,觉得那些事情仿若做梦,一茬一茬的噩梦。

“有了金牌,事情好办地多。明日,你一早过来,我做下安排,保证送你进大理寺。”子弦笑逐颜开将金牌收起来,“若明的心愿,明日可了。”

若殷默默回去,两人依然住在客栈中,段恪见她神色有异,急声问道:“小若有何消息。”

“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子弦姐姐答应,明天便可去得大理寺,我们日日盼着能去再见岳将军一面,可事情临近,我心里却惶恐惶恐,一下子空落落的,摸不着底。”

段恪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道:“果然是好消息。”